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 10:11:53

《绛红雪白的花瓣》第九章 Chapter Nine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10-31 09:47 编辑

Chapter 9Part 1
现在跟我来,远离那些肮脏的城市街道,远离那些布满恐惧和欺骗的房间,远离那些用肮脏虚伪捏造的合同。爱还在。来吧,跟我一起去教堂吧。
四个月后,在一个寒冷但是晴朗的周日早晨。空气很干净,只有少许雨的味道,麻雀到处飞舞。那条通向教堂的小路的两旁,湿润的黑草丛混杂着细小的白色泥点,不久的将来它们会长成水仙花。你就能看见它们成熟美丽的花朵——
(什么?苏糖?为什么你会想到苏糖?不用再担心她了,她已经名花有主了!也不用再去担心威廉。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我跟你保证。一系列越来越言辞亲切的信在父与子之间流通;权利的交接很顺利。噢,首先,那个老托马斯是个多疑的人,他不相信威廉关于拉克姆企业的分析描述,也不相信他说的董事职责,他把威廉所说的职责都当做是威廉为了过一个更奢华的圣诞节而骗钱的手段。然而那个老家伙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孩子绝对比所谓的救世主降临要靠谱威廉·拉克姆的降临,就注定是要成为这间公司的领导者的。现在所有事情都变得很好,威廉受辱的事也成了过去,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再隔着他们了。)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和在那些灰色半透明的花瓶里,还有在女士们戴的软帽上的花比起来。这里不只有花朵,教堂里能找到更美丽的花朵,不仅仅是花朵,还有那些成为时髦女人的头饰的鸟类和蝴蝶标本。他们从教堂的条凳间横贯而出,互相打量彼此的衣帽。作为唯一例外,打扮朴素并且风格迥异的埃米琳·福克斯就不那么受欢迎了。她高抬下巴,直起身体,就如同她既漂亮又强大。一如既往地走在她身边的,是亨利·拉克姆,那个本该成为拉克姆香水事业下任掌权者的男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失去那个权利了。
亨利是个英俊的男人,比一般人要高--不管怎么说,至少比他的兄弟高。而且他的眼睛更蓝,下巴也更坚毅。而且,不像他的兄弟,他的头发更金一点,非常乖顺地贴在他头上,他的身形也很修长。在早些年,在他还没明显地表现出争夺继承权的意图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年轻女人围绕着。她们都发现他非常严肃认真,但总体是一个得体的男人;她们都暗示着受人瞩目的继承人该有一个对他全心全意的妻子,但每一个都在发现他是以轻视的口吻谈论金钱时离开他。其中一位女士曾经亲吻过他的眉角(她今天也在教堂里,最近刚嫁给了冰柜制造商亚瑟·吉洛),就为了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羞赧。
这不是我所说的爱。我所说的爱是真实的,是两个朋友对上帝的爱,以及他们对彼此的爱。
亨利走进他的教堂的门厅--当然,很遗憾,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教堂,但是他加入的那个教堂),并吸了一口从外面飘进来的新鲜空气。他对香水不感兴趣,除了注意到每周这里都有更多的香水味儿。今天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儿更加浓郁,从那些谈论着圣经故事的女士身上飘出来(教区长都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声),可与千里以外另一些谈论着就快到来的伦敦社交季的女人媲美。
现在祷告结束了,他和福克斯夫人都不喜欢之后还停留在教堂里与其他前来礼拜的人闲聊。他们和教区长握手告别,亨利称赞了一番教区长对于达尔文理论的驳斥;然后他们离开了教堂。每周日那些长舌妇就盯着他们的背影,也不上前攀谈,就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月,还很乐意对他们说三道四。关于亨利·拉克姆和福克斯夫人之间关系的流言已经非常多了,哪怕别人再怎么努力的传播关于他们的八卦,但如果他们没一个出面承认,这又有什么用呢?
亨利和福克斯夫人小心翼翼地走下通往教堂庭院的陡峭砂石小路。他们分别拿着一把收起卷好的雨伞当做手杖,而不是相互挽着对方的手臂。小路在斜坡的底部转弯急促,在它融入主干道之前还沿着庭院绕了好几弯。他们走在这条小路上,右手边有泥黄色的墓碑,左手边有黑色枝干的常绿植物。
“今天早上真漂亮啊!”埃米琳·福克斯感叹道。(是的,她就是这个意思!不,她不是在挑起话题引起对话!你在那些污秽的地方呆太久了以至于你也变得愤世嫉俗了;这就是一个漂亮的周日早上,而且这里还有其他人赞赏她的明朗。)她浑身彰显着造物主的爱,那浓烈的爱意就要溢出来。主的荣光源源不断,从未停歇,从四面八方涌进……(你在想什么?你绝对是在不该呆的地方呆太久了!)
“很漂亮,确实。”亨利·拉克姆附和道。他看了看周围,希望也能让身体沐浴在大自然的光辉中,但是大自然并不是很情愿。他眯着眼看着那绿色的光芒,渴望能与他那高兴的同伴感同身受。
问题是,尽管道道阳光透过树林就像是戴斯在贝莫顿所画的那副乔治·赫伯特画像那般,它甚至连福克斯夫人胸衣上的皱褶的一半都比不上。而且,虽然小麻雀在树叶间穿梭发出沙沙声和鹅卵石上活泼地跳动,但他们根本比不上福克斯夫人在行走间展现出来的优雅。而那些散落下来的光芒,映照在她脸上的更让人不住赞叹。
她是那么的美丽!她就像一个天使——一个身着灰色哔叽的天使。尽管他努力将注意力转到庭院里的百合花,它们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凡和俗艳了,他更喜欢福克斯夫人端庄的服饰。而且,她的声音是低沉悦耳的,就像…就像是柔和演奏的低音簧,比麻雀或其他女人的叽喳叫更为舒心。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亨利。”她忽然说道。
他脸红了。“继续吧,福克斯夫人。我只是……在欣赏着上帝创造的奇迹。”
福克斯夫人把伞的弯柄勾在皮带上,好让她那双带着手套的手可以举到额头上。沙路的陡峭斜坡让她香汗淋漓,她轻轻地掖了掖在浓密卷发覆盖下的皮肤。
“我只是在说,”她说道,“我希望这场关于人类起源的战争能够结束,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
“请原谅,福克斯夫人,但是你所指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是什么意思?”亨利对她询问的态度向来是温和,因为他不想冒犯她。
“这个嘛,”她叹了口气,“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我们到底来自于谁这个问题就好了:是来自亚当,还是来自达尔文先生所说的人猿?”
亨利停下脚步,惊讶。每一次他们见面,当他并不抱有什么期望的时候,她总是像这样揭露一些东西。
“但是亲爱的,我的福克斯夫人,你不是认真的吧!”
她偏过头看看他,张了张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去安抚他的震惊。
“我亲爱的福克斯夫人,”他又叫了一遍,眨了眨眼看着他们眼前点点阳光洒满的道路。“我们信仰的与别的种族的之所以不同,就是在于是否相信有神明。”
“啊,亨利,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了,有些激动,警醒他她正要讲到她在救援协会里的工作。“要是你也认识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些可怜人就好了!你就能发现席卷我们教堂和市政厅的那些辩论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反而更像是一群傲慢固执的人之间的小口角。‘我都知道,女士,’他们这么说。‘我们要去选谁才是我们的祖父母,是两只猴子还是两个在花园里裸奔的蠢人。’然后他们就笑了,因为两个选项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可笑。”
“在他们眼里,可能,但在上帝眼里不是。”
“是,但是亨利,难道你没发现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争吵就能见到上帝吗?我们必须接受他们根本不关心生命来自哪里的事实。更重要的是他们轻视我们的信仰。亨利,在城市和工厂没有玷污世界之前,他们曾经是彻头彻尾的教徒。想到他们曾经那么单纯和虔诚,只懂得耕耘,再想想现在,我就觉得好悲哀……你看那里!”
她指向几米外的一处牧场,细眼看去,那是一片工业区。那里有矮小的工人,一大车圆木和泥土,以及一架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的机器。
“我想这大概又是一栋沦陷的房子,”福克斯夫人叹了口气,背过身来将裙撑靠在栅栏上。“首先是房子,然后是商店,最后……”(谈到对神不恭敬的商业时她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是全球供应商。”她沿着自己的纤细手臂摩挲着戴手套的双手。“不过,我想你的父亲会很高兴。”
翻译 BY 何以校对BY酸酸终校 by Gabriellaz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Michel Faber所有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 10:14:58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 10:19 编辑

Chapter 9 Part 2

“我的……父亲?” 亨利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在他的心里,唯一的“父亲”是天父。
“是的,”福克斯太太提示他。“更多房子,更多人口——更多生意,是你父亲说的没错吧!”

亨利小心翼翼的依靠着她身边的楼梯扶手。尽管他很介意父亲曾是谋取暴力的奸商,父亲毕竟是父亲,亨利也是父亲起的名字。他不得不为父亲辩护起来。

“我父亲对大自然的热爱不亚于任何人,”他指出,“对大自然的过度开发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此外,你不知道吗?我父亲已经退位了,威廉接任,成为拉克汉姆产业的新董事了。”

“噢?是他病了吗?”

亨利不确认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便答道:“我父亲身体健康,体型健硕如鲸鱼。至于威廉,我不清楚他的近况。”

福克斯太太笑了。两兄弟间巨大且不相容的差异带给她一份无法言喻的快感。“太令我意外了”她说。“我始终觉得你兄弟胸怀大志,却从不落实。”

当亨利意识到他的兄弟其实是个浪荡子,从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就再次羞愧的满脸通红。然而亨利自己这一生获得过任何成就吗?福克斯太太也会因为他未能抓住命运而瞧不起他吗?(为什么人们总是评论她的鼻子太长?这长度明明在她脸上的比例看来很完美!)
她仍然倚靠在楼梯扶手上,仰头闭目。他们离得很近,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声,看见她微张的嘴角呼出的白气。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却因此鄙视起了自己。尽管如此,他还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他是一名牧师,身处牧师住所的花园之中。埃米琳站在他身边,在金色的阳光沐浴下显得格外动人。他们站在富饶的黑色土壤上,在地上挖洞。挖好洞后,他们拿起苗木,准备把它种在洞中。“请告诉我该什么时候种下它。”她对他说道。

他好不容易从这个幸福喜悦的白日梦里抽身回到现实。福克斯太太的行为举止已经有所变化。她看起来没有之前精神抖擞——甚至有些垂头丧气。简单的一连串表情,这在人类历史上极为普通,但仍使他心如刀绞。

“你看起来有些悲伤,”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噢,亨利,”她叹气道,“已经开始的事没法让它停止,你知道的对不对?”

“开——开始?”
“时代的进化,机器的崛起。我们正坐在快速列车上,通往二十世纪。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亨利仔细沉思了一会儿,可是他却发现他不怎么在意过去或是未来这种抽象的事物。在他脑海中只有两样东西无比清楚明晰:与福克斯太太一起挖掘牧师处所花园的美妙幻想,以及迫切渴望去消除她那不愉快的情绪。

“过去不仅仅是座牧场①,”他一说完,又对这句即兴的妙语有点没信心了,“过去的那些行为准则,那些精神,只要我们愿意,都可以继承下来,不是吗?”

“是,这想法很好。但是!亨利,现代社会正在从每个能想到的方向攻陷正义,正义最终会变质的。”

他脸红了,想到了她所帮助的那群妓女,然而她的意思当然不仅如此。

她说道:“我曾经拜访过一家人,这家人遭遇过不幸。上周我想再去探望他们,请求他们聆听上帝的福音。当时我在城里,十分疲劳,一想到还要走很远的路就头疼不止。我回过神时,发现我已经坐在地铁列车里了.列车的发动机拉动我在的车厢,让我们不断前行。我只花了六便士买车票,就能享受这奇妙的旅程。黑暗和亮光在我眼前不断交替闪烁,我被这神奇的景色深深吸引,没对周围人说一句话;我像一只潜伏在车厢阴暗角落内的幽灵,独自欣赏美景。我错过了站,没见到这家人。”

“说真的……我猜不透你想表达的观点。”

“亨利!世界就是如此即将走向灭亡的。我们太愚蠢了,以为巨大的敌基督会在灭亡值日降临,挥舞鲜血之斧毁灭人类。真正的敌基督是人类的欲望,亨利。我花了六便士,坐了躺地铁,就彻底放弃了应尽的责任。是的,这些可怜,浑身脏兮兮的工人辛苦的为地铁通行挖地道,仅仅为了让他们能多得到六便士的福利,我就放弃了责任。为了让这滑稽可笑的票钱不白花,我就放弃了责任。我们本应走在坚实的土地之上,人为了通地铁,就在地下挖洞,冒犯大地。而我为了体验这冒犯神灵的东西,就完全放弃了责任!”
“你对自己太过苛刻了,坐次地铁而已,这又不是驶向世界末日的列车。”

“我还是不太确定,”她说道,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掠过嘴角。“我们乘坐这趟列车,正驶向一个陌生的时代。我们太渴望时代的进步,做伦理选择将变得无比困难,而对这时代的痴迷,也会使伦理道德变质。”她仰望着天空,犹如在与上帝对证:“我们看着世界坠入混沌深渊,却不知自己是否推波助澜。我们不知该做什么,应做什么,只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你不是还在救援协会工作嘛!”

“那是因为我必须竭力做些事情,直到我做不动为止。每个灵魂都无比珍贵。”

亨利倚在楼梯上拼命思考,试图拼凑起这话题的来龙去脉。他由衷认同她对灵魂的看法。然而在这档口上,楼梯的寒冷和湿气,终于透过扶手传到他身上,让他无法再思考下去。福克斯太太穿着裙撑靠在楼梯上,因此不觉得冷。亨利很礼貌地建议他们离开楼梯。
“原谅我,亨利,” 她说道,僵硬地猝然一动。“我又弄得太晚了吧?我的思绪在游荡但身体却像扎根了似的。”
“一点也不会!是我自己有点累了!”

“亨利,你人真好,”她又向前跨了一大步,“你知道吗,我其实真正想谈的是达尔文。教堂之前出了问题,毕竟——我是说,以科学的细节来看。就像曾经认为太阳围绕地球旋转一样是吧?——否则如果谁有异议就会被弄死?现在每本教科书都告诉我们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它真的重要吗?如果与我共事的女性仍然认为这恰恰相反,我都不应该为此感到惊讶。让她们弄清宇宙学或是人类起源并不关我的事。向她们解释宇宙学或是人类起源都不是我的工作。我在努力把她们的身体和灵魂从死亡中拯救出来!”她甚至一边走着,一边在胸前攥紧她那纤小的拳头。“噢,如果你只能了解她们身处于一个道德混乱的国家之中……!”“噢,如果你能了解她们的伦理道德标准是多么的混乱的话!”

亨利对这些妓女的混乱道德标准很感兴趣,但又不敢开口问她,太丢人了!福克斯太太常常和她们在一起,这些妓女的堕落污秽她肯定见的多了。对,就是这个,堕落!他打着关注城市环境卫生的幌子,窥探这些妓女混乱道德标准的唯一方法,就是问关于她们堕落的事情了。太太的话让他好奇心变得更加强烈。好几次他想开口,话刚到嘴边,他都必须绷紧嘴里肌肉紧咬牙关,才能忍住不问,而生生把话吞回肚里。

注释:①牧场: Pasture, 玩的文字游戏,过去是Past, 原句为:”The past is more than pasture.”这里其实的含义是:过去的日子不光是那些滑过的光阴。
翻译byLily校对 by Turing终校 by管制风云侠
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Michel Faber所有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 10:17:01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 10:19 编辑

Chapter 9Part 3
奇怪的是,即便是在他意志坚定,同福克斯夫人保持着纯洁层面的交谈时,她主动将话题——当然是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更为感性的地方上去。
比如说,不久前他和福克斯夫人沿着瑟彭泰恩河①游荡,讨论着后世。
“你知道吗,亨利,”她说,“我经常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地狱。死亡本身就已经非常残酷,不过我指的可不是那种你我可能都要遭遇到的死亡,而是指我工作时身边那些可怜虫所遭遇的死亡经历。我们的教条想使我们相信他们被困在了地狱,但是对他们那样的人来说到底什么才是地狱?当我看见一个女人将要死于恶疾,痛惜她存世的每一分钟时,我忍不住想她是否已经历了最糟糕的境地。”
“但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他回应道,并惊异于她的异端思想,不是因为他害怕上帝会对她动怒(上帝不会忘了她的善心的),而是怕教会的愤怒会降临在她精致的小脑袋上。
她反过来抗议道,“难道没有这该死的惩罚,天堂的福报就不够吗?”
“当然,当然够啊,”他慌忙说道。“我不是说我想要看见有罪的人受苦。但天堂里都是正直之人,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在这里我们不能有任何充满憎恨的灵魂。”
埃米琳向前靠在瑟彭泰恩岸边,朝一只肥肥的灰色鸭子挥手,那只鸭子一会便消失在水下了。
“我不知道我们复活的灵魂还有心生怨恨的能力。”她说道。
“那其实是,一种……一种不公平。”
她笑了,湖面上的粼粼波光映射出她亮堂的面容。
“对于复活的灵魂来说,那些被感知的感受好像有点奇怪 。”她在水上舒展她柔滑的胳膊,来回垂荡着手指来吸引水下不知道什么东西。
“但是……他们肯定可以感知到什么吧……”亨利坚持道。“我们又不是什么东方学者,期望着能化作一缕青烟消逝在自己的神性里。”不知怎么地,她似乎已经没有在听了,而是盯着亮晶晶的水面,等着鸭子再次浮出水面。他清了清喉咙。“你是怎么想的呢,福克斯夫人,在天堂的灵魂能感受到什么呢?”
“噢,”埃米琳说道,双眼迷离地看着阳光透过她帽檐落下的斑点和阴影,舔着嘴唇,这使她的唇看上去就像水面上的树叶一样光滑鲜嫩。“我想应该是……爱。最奇妙……无止境……完美的……爱。”
那就是她经常能够做到的!只需几个简单的词语,伴随着平稳的语调,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她轻易击穿了他那柏拉图式的盔甲,他对那些不断冒出的不洁的想法无能为力。各种艳俗场景如电影中一幕幕布景般闪现于他的脑海:福克斯夫人的裙子被树枝勾住,于是被扯破;福克斯夫人被变态攻击了,在亨利赶去干掉他之前她可能已经被撕碎衣衫,坦胸露乳;福克斯夫人的衣服着起了火,急需他去扑灭;福克斯夫人晚上梦游进了他的房子,用他的晨衣重新找回尊严。
他一旦开始这样想了,那种欲望就开始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他也许会逼着福克斯夫人讲那些堕落的女人,讲她的工作,他只想了解清楚某些事,然后剩余的留给自己想象。
“那……这些可怜的家伙们都穿的什么呢?”偶然有一次,当他们在圣詹姆斯公园散步时他问道。
“或多或少是最新的装束,”她回答道,没有起任何疑心。“有些人会故意打扮成守旧派。我曾见过几次中分没有刘海的发式。总体上我推断她们的色彩搭配已经过时了好几个月,不过我很难确定这些评判是否标准。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们的穿着……是不是……很宽松?”
“宽松?”
“她们不……卖自己的身姿吗?”
她沉思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她回答道,“我认为她们有。但并不是她们的装束、穿法而展现出来的。穿在我身上的一条裙子可能十分合适体面,在他们身上可能就有些淫荡。她们的站姿、坐姿、一言一行以及走路的样子实在是太有伤风化了。”
亨利琢磨着一个妓女会采取什么坐姿才能与一个体面的女人有着可耻的不同。她会怎么站呢,怎样走动呢?幸运的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被从公园那一头跑过来的柏德利和阿什维尔解救了(虽然有点可疑)。
现在,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上午,周围都是神赐般耀眼的春日美景,亨利·拉克姆在他笔挺的皮囊下再次骚动不安。福克斯夫人叫嚷道“啊如果你可以了解他们那种混乱的道德感……!”而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于是他请求她讲的详细点,而她照做了。
当他们漫步时,她细细讲述着她的救援协会里的一个故事。(故事里从未出现过衣不遮体、肌肤相拥的情节,但他依然激动地听着)她讲道,不久前她和她社团里的姐妹们去一所妓院,有个姑娘十分直接地表示她将不久于人世了。而当福克斯夫人关心她的健康时,那位老鸨却反驳说姑娘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比任何医生都要好,非要说的话,是福克斯夫人自己看上去不太好,并问她愿不愿意躺在另一间空屋子里休息?
注释:①瑟彭泰恩河:瑟彭泰恩河(也称为瑟彭泰恩)是一个位于英国伦敦海德公园的40英亩(16公顷)的休闲湖。在1730年的王后卡罗琳的提议下创建而成。

翻译 by Cris校对 by 路人戊终校 by Gabriellaz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Michel Faber所有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 10:20:03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 10:24 编辑

Chapter 9 Part 4
“我得承认,她自甘堕落真让我吃惊。”
“是啊,非常令人惊讶,”亨利低声说道。“真是狡诈又淫荡。”
“不,不是,我并没有对这个感到吃惊。让我吃惊的是她居然拒绝药物。这些人都处在一个颠倒黑白的状态:上帝和医生们都是坏的;而卖淫却是好的。”
亨利同情地咕哝道。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颠三倒四的画面:许多扭动着的粉红色女人在翻滚跳动,像池塘里的青蛙一样。
“我看起来是不是病恹恹的?”福克斯太太突然问道。
“一点也不是啊!”他大声说道。
“好吧,不管怎样,”她说道,“呆在这里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她把手掌放在胸前)。“一想到那些可怜的女孩们还在那个恶毒的女人手中,就能想象她们受到残忍虐待的场面。”
亨利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象那些可怜的女孩们被虐待的画面,接着他松了口气,因为看到一个能让他分心的人从联合街那向他们走来。

“看那边,福克斯夫人,”他说道。“那个不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一个又矮又胖的女士她的服饰奢华,紫色的裙子上有黑色的花边——那是丧服的唯一标记——此刻她正向他们这个方向快步走来。她的软帽上有几乎一整只鸟身上那么多的染了色的羽毛在上下晃动着,还撑着一把有如欧洲大陆那么大的太阳伞。
“你可能认识她,”福克斯太太说道。“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事实上,向他们走来的有两个女人,但仆人无足轻重,不配提及。)
当她走近到可以打招呼的距离时,亨利说:“早上好,布里奇洛女士。”作为回应,她从黑色的暖手筒中伸出一只带着紫色手套的手,假装端庄地招手示意。
“早上好,拉克姆先生。”她稍微眯起眼睛看着福克斯太太。“我想我应该不认识您这位同伴。”
“请让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埃米琳·福克斯夫人。”
“很高兴认识你。”她朝她点头并微笑,她和她的女仆便毫不迟疑地走了,她们的黑色靴子在鹅卵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亨利等到他们走远后,转过身去对福克斯夫人说道,“她轻慢你了。”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哽塞。
“我能挺过去的,亨利。请记得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冲着我的脸砰地把门关上以及和我说脏话了。你瞧!我们在威廉街上。你不认为,这是由上帝传来的信息,让我们向右转去拜访你的哥哥吗?”
亨利皱着眉头,就像往常听到她与那些更爱评判的、可以贴上亵渎上帝标签的灵魂调情那样不舒服。
“我猜那个布里奇洛女士是从威廉的房子走出来的。”
“肯定不是从教堂走出来的,”福克斯太太说道。“但是,亨利,请你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哥哥居然习惯接受贵族的拜访。“
“他们是邻居,虽然这么说有点勉强。”(他现在全部记起来了;威廉告诉过他关于这个人的很多事,搞得好像他对她极感兴趣。)
“邻居?他们之间肯定隔了十几栋的房子。”
“是的,但是……”亨利努力去回想他和他哥哥的最后一次谈话。自杀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吗?“噢,对了:威廉是唯一一个不会对她丈夫自杀这件事抱有成见的人。”
“自杀?”
“是的,我觉得是开枪自杀。”
“可怜的人。他和她离婚不就好了吗?”
“福克斯夫人!”
一只小杂种狗蹲在威廉·拉克姆的房子的大门外,它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然后开始舔它的生殖器,它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赢得尊重的方式。
“别看了,福克斯太太,”亨利一边催促一边带着她进门。
埃米琳转过身,她看到的仅仅是一只脸上有着一对吸引她的棕色而深情的眼睛的小狗,这时,大门把它关在外面了。真是可怜的小东西,她想。
“它会是威廉的狗吗?”当他们走到一条通往拉克姆房子的小道上时,她问道。
“威廉并没有养任何宠物。”
“他也许在我们最后一次拜访后,就开始养狗了。”
“即使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不能想象他会勉强接受一只杂种狗。”
亨利站在他哥哥房子的正门(这个门本可能是他的,用花环装饰着,有个华丽的黄铜装饰物“R”在上面),拉响了门铃。绳子还没有晃动完,他就意识到拉克姆的房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从他在几个星期前来拜访他之后,当时福克斯夫人并不在场:也许是黄铜“R”亮得发光的缘故,可能是通过大力擦拭,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金的。也许是门铃在响了几秒钟而不是几分钟后才有人来开门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莱蒂热情欢迎他们,好像一层逢迎的新衣刚好披在了她身上。在她身后的接送厅里,所有东西都闪亮出幕,一层不染。
“请进,请进!”威廉·拉克姆在上楼梯上到一半的地方大声喊道,挥着手。亨利几乎认不出他:一把卷曲的蘑菇形胡子在他的上唇和脸颊上生根发芽,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短得几乎和头皮平齐。他没有穿礼拜服,而是穿着平时的西装,减了马甲,外面套了一件长到脚踝的有翻领的睡袍。再来看看他的四肢,他一手晃着放大镜,一手拿着雪茄,脚上穿着最奇特的双色鞋。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新奇点是他洋溢的笑脸。
展览由此揭幕。当心!别在这新打过蜡的地板上滑倒了!
“请走这边,请走这边。”
亨利哥哥和他的同伴由房子的主人带领着参观这座房子。拉克姆房子原本的那种忧郁的、有独特个性的气味,都被驱散了。所有的窗户都换了;旧的台阶都被移去了花园;新的法式落地窗被用螺丝固定到客厅的门中。整个空间装满了油漆、墙纸浆糊和新鲜空气的味道。让亨利觉得难堪的是,有三个工人散落在客厅里,在离开床铺的艾格尼丝的监督下,贴着最后几条新墙纸。
难道亨利没有注意到围绕着这房子的栅栏不再是锈棕色而是新鲜的玫瑰粉色?不?哈!哈!在他的世界里,他自己的哥哥,和平时毫无二致!然而这些地方它们自己呢?又有什么不同呢,嗯?有一个花匠的名字叫做希拉斯-这是真的!是不是很雅致?希拉斯!哈!哈!一个顽固的小个子男人:就是这家伙把温室外不被束缚的野生植物带入男人世界的领地。
不仅仅房子和它的周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威廉·拉克姆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或者至少让别人为他做,例如,仆人们。
一切错乱的事情都恢复正常了。珍妮从额外的工作解脱出来,她现在仅是个帮厨的女仆,她十分高兴,现在只需要拖地、抹抹刷刷。现在还多雇了一个新的厨房女仆,她会帮莱蒂做一些事,让她能更及时地应对客户和家里人的需求。还有一个女佣在赶过来就职的路上。威廉对这些女性有很高的评价;但是他已经不能雇更多的人了,除非他住在更大的房子里(未来!未来!)他可以再雇多一个男性,但是他还没有决定雇怎样的人。这位花匠是非常难得的,而且还非常重要,可雇一个男仆的想法并不吸引人。一个车夫?嗯…是的,实际上他是不会请一个车夫的,除非他真买了一辆马车。还有,谁知道呢?可能他终究并不会买马车。他现在太忙了以至于不能花时间坐着马车上到处去炫耀。等到社交季要来时,如果艾格尼丝需要马车,他到时可能会给她买一辆。
提醒你一下,拥有男仆所带来的声望是其他事情不可企及的。女仆人和他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每个店老板和精明的主妇都能雇得起一个或两个女仆。然而,雇一个花匠,不就是一个隆重的开端吗?混沌杂乱的草坪也将会因此变得井然有序。
注释:①Enchantée法语词汇。幸会;很高兴认识你,女士回答用。
翻译byViola校对by 山终校by Gabriellaz 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Michel Faber所有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7 17:19:27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7 17:21 编辑

Chapter 9 Part 5
是的,威廉·拉克姆已经有所改变,显而易见。他现在可是个大忙人:白天的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够,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这个香水事业可不是什么干净的活儿,但现在那个老家伙已经离开了,总要有人来接手(什么?不,父亲身体好得很,这只是打个比方)。重点是,这是一个很大的活计,忙得一周七天都停不下来。(亲爱的哥哥,别皱着眉,再说一次,我只是打比方而已。教堂那边怎么样了?我本来是打算去的,但又得留下来监督这些工人。什么?那是安息日?噢,难怪,难怪。但这工作只剩下一点点,而且这些人求着要今天过来把它给完成。那就是一群犹太人,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为了避免弟弟继续指责,威廉开始赞美香水:一个因自身神秘机制演绎出的奇迹。香气,就像声音一样(他解释道),能够细致且精确地刺激到我们的嗅觉神经。音阶有八度,香气亦是如此。前调的头香,便是我们从手帕中闻到最令人迷醉的香气的那一刻;中调的基香,或者说是起调节作用的香气,给予香水饱满且厚重的特质;一旦香水中那些最易挥发的成份消散之后, 所留下来便是香水的基调或尾调。哥哥,你知道这香水的尾调是什么吗?居然是薰衣草!
威廉很大方地招待了亨利和福克斯夫人。茶和饼干上得非常及时,看上去也很完美。而且,在他的客人们都忙于称赞的时候,他还拿自己跟他们比较了一番。
对于福克斯夫人,他觉得:艾什维尔是对的—她的脸就像一头灰狗。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看上去的那般病弱。
至于他的哥哥亨利:他看上去多不自在,如坐针毡。奇怪的是,我们两个之间,亨利总是给人留下更好印象的那一个…只是你看看,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周日午后,就轮到我去证明,一个男人是怎样成功地征服生活并让它对他唯命是从。
“谢谢你们两位今天过来。”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他如此说道。
福克斯夫人想都没想就抢了亨利优先说话的权利,回答道:“您太客气了,拉克姆先生。您在为家族寻求改善时所表现出的那份干劲,真令人惊叹。世界就需要这种干劲——尤其是在其他方面。”“您真是过奖了,“威廉说道。
“对,过奖了,”艾格尼丝随声附和。整个对话中,她并没有参与多少,寥寥数语,加上这三个,大约只有二十来字。虽然她身着漂亮的粉末蓝和黑色礼服,盛装出席,但她并没有重新掌握与这个世界交流的诀窍。
“我希望,”威廉一面招呼乐迪为客人们送行,一面说道,“在剩下的时间里你们能够找到愉快的消遣。”
亨利觉得威廉是在暗示自己和福克斯夫人会在神圣的安息日里去寻求满足私趣的消遣,这一点让他很恼火,他回敬道:“我相信福克斯夫人和我都会尽可能…合理地支配剩下的时间。”说完这句话,亨利和福克斯夫人便在威廉的陪同下被送出了屋子。
寂静笼罩了整个拉克姆大宅里—至少,在那些墙纸工人在大厅里收拾着他们的工具的时候,这样的安静会一直持续下去。威廉点了一根烟,他的嗓音因为今天在宴会上的表现而有些嘶哑。艾格尼丝坐在他旁边,盯着一块她并不打算吃的饼干,目光茫然。她就着茶服下了铈药丸,其中的草酸盐成分已经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了。
足足过了五分钟,她说道:“今天是周日吗?”
“是的,亲爱的。”
“我以为今天是周六。”
“是周日,亲爱的。”
接下来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停顿。艾格尼丝偷偷地挠了一下她的手腕,那儿并不习惯日装那绷紧的袖口,而且只能接受棉布材质。她十指交错,扣紧双手,以免自己再次抓挠。然后她问道:
“他们真的是犹太人么?”
“亲爱的,你在说谁?”
“今天在这里的那些工人。”
“凭着我付给他们那些额外的报酬,”威廉讥笑道,“不妨就当他们是吧。你要知道,我心爱的娇妻要苦等她所应得之物,这真的很让我痛心。”
艾格尼丝垂下脸,玩弄着她那纤小的手指,她有些困惑,她得花些时间来习惯她这位焕然一新的丈夫。如果她打算参加今年的社交季,她必须得更好地理解每天是什么日子。
和福克斯夫人告了别并目送她离开之后,亨利回到了他那座位处戈勒姆并邻近陶器作坊和猪舍的不起眼住宅里。与威廉的会面让他慌乱不安,尽管福克斯夫人在分别前明智地建议他,不要因威廉粗俗不敬的言行而对其严加指责。“他只是一个有了新玩具的小男孩,”她劝道。当然她是正确的,但是...那多丢脸!能回到他自己的小屋,这个他专属的小避难所,真是让人安心不少!这儿一切照旧,并没有什么改变,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朴素而且实用,而且在这里你看不到一个仆人(除了他自己,他是上帝的仆人)。
事实上,亨利的这座房子与其说是朴素,不如说是简陋。它是这个地区最小的房子,除了一个极小的后花园外再没有其余的空地。而它的卧室,小到如果一个男人像耶稣那般平伸手臂,他的指尖就能碰到两面相对的墙壁。屋子密封性很差而且还透风,晚上煮猪油的气味总是会从窗户飘进来,不过这些从来没有让亨利感觉到困扰。世上大多数人还必须应付更坏的情况。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对过份的舒适心存疑虑—它会滋养出自私和轻率。他跪在壁炉边,准备了一扎引火物,点燃后再把煤一块块地舀进去。这一过程使他认识到自己从上帝的土地上取走了什么,意识到为何每根细枝和每块煤都是上帝的恩赐——同那些不幸的,在永久的地下湿气侵袭下颤栗着过完一生的人们相比,这已然是优势所在。为了让那微弱的火苗燃起,他从老版的伦敦新闻上撕下几页纸,把那些描绘铁路事故、时尚的滑冰者和黑人领袖到访的版画揉成一团,加到了引火物里面。一篇赞美电力所带来的奇迹的文章在他紧握的拳头下已经褶皱不堪:他已经读过了,而且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盖洛普教授的言论让听众们惊骇不已:他描述了在未来我们将很难辨别得出白天与夜晚,而且人们所做的一切都要依赖电子机械。”简直就是地狱之景。

翻译 by Mark校对 by Snare终校 by 何以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7 17:22:04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7 17:24 编辑

Chapter 9Part 6
就在壁炉里的火越烧越旺的时候,亨利的猫慢慢地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踱进了房间。它的名字就叫咪咪。这是为了避免它被过多地当作一个人类来看待,又也许是为了减轻日后无法避免的与之告别的伤痛。它躺在了被壁炉里的灰烬熏黑的地毯上,让它的主人能抚摸它毛绒绒的肚子。
很快,亨利就开始了一个典型的周日下午。咪咪在客厅睡觉,而他在坐在相邻的书房里读着圣经。可惜的是,把这秘密基地和外界隔离的墙不够厚实,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静谧。生活仍在继续,并不羞于让他知道。
每一次那些不按照上帝认同的方式度过安息日的人的声音传来时,亨利就失望地皱起了眉头。在主日,亨利别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去教堂做两次礼拜,拜访他的兄弟,和福克斯夫人交谈(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及阅读一些宗教文学作品。但是你听听这窗户外的声音!那难道不是一件大型货物被搬运到马车上,还有人在大声发号施令的声音?还有,那难道不是一条狗在主人口哨声的鼓励下兴奋的吠叫声吗?你再听听那里!那难道不是一个孩子在大喊大叫吗?这整个世界难道已经充斥着在他哥哥威廉背后跳着舞,逐渐进入自娱自乐的迷雾中的星期天工作狂和欢庆不断的暴民?
对于亨利来说,安息日的意义远不止是对于对上帝的忠诚的一种测试。就好像很多上帝的准则,它看上去可能显得死板和专断,然而其实它就如同母亲的养育一般温柔而明智。(亨利并没有清晰的对于母爱的记忆,他自己的母亲在他的童年中消失了,就好像是雪人在雨天里消融不见一般。但是他读了很多对母爱的赞扬。)让人手忙脚乱的快节奏现代生活让我们一刻都不得闲;只有遵守十诫中的第四条①我们才能沉浸在被上帝所祝福的沉静之中。并不能因此说亨利过于热爱学术,不明白和爱狗一起奔跑或者是踢球能够带来什么快乐;他曾经在十二月在一次挑战中穿着衣服游过剑河,他曾像个恶魔一样疯狂的划桨、击剑,他甚至跑遍了全国,虽然是乘着火车完成的。可是如此努力的结果是什么呢?被刻在奖杯银盘上的他的名字;好多穿坏了的鞋;他宁可不去记起的好友们的羡慕。还有柏德利为了他在一个晴天下午的板球比赛的胜利,使劲的握手祝贺。(“那个拉克姆真是个顶级的运动员!当他谈论对这个世界的不满时真的无聊透顶,但当他闭嘴下场运动时,他真是一个非常像样的小伙子!”)亨利希望上帝能够原谅他在英国水深火热的时候沉迷于那些游戏的过错,以及他和那些亵渎者之间不应该存在的友谊。现在他开始读圣经,一字一句地读给自己听,直到他和上帝的声音一道盖过那些打搅安息日的家伙们的噪音。
在工作日,亨利仍旧是一个不得安闲的人。他把木柴劈成比实际所需更小的形状;他走去福克斯夫人在贝斯沃特区的街道,说不定她会在他正好走过她家的那刻出现在门口,随后两人继续走到海德公园②以及更远的地方;对他来说,毫无目的的一路走到肯萨尔绿野公墓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周日,他只休息,以及阅读圣经,还有祈祷所有的男人女人们都会像他一样这么度过周日。
现在让我们留亨利自己一个人阅读尼希米记③,再次和威廉·拉克姆一起投入他那热火朝天的工业世界中去。他正抽着烟斗,在他严重削减的地皮上来回踱步——喔不,那不是威廉吧?那是另一个中等身高的短发男人:大剪刀,那就是园丁了。那威廉在哪儿?这个工人离开了,拉克姆夫人也已经上楼就寝了。这栋房子的主人在哪儿?如果你问莱蒂的话,她会告诉你他去镇上了。
在伦敦市中心可以度过一个非常令人愉悦的周日——无论如何,都比在诺丁山④更加生机勃勃。我们发现威廉正走在河堤花园里,看着许多不信教的灵魂在玩乐。无视那些条条框框的教条,人们在泰晤士河上划船、钓鱼、踢足球,甚至放飞鸽子。他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他只是直直地从他们中间走过,但他们确实让他在路过时感到愉快。没有谁会误以为他是那些用过度的快乐塞满自己难得的休息日、而平时辛苦工作的可怜的人们中的一位;他身上优质的服饰和故意加快的步伐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圈子啊!他想道,看着那些热爱鸽子的人们古怪的行径,还有那在泰晤士河幽暗的水波上那些努力逗笑爱人并在周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们。他在很久之后又一次发现了与其做(怎么说好呢?)一……一个当局者(太好了,对,他总要在哪里用一下这个词),作为一个旁观者更能有简单的快乐,。
不要再感到焦虑!看看外边!这真是对任何一个人都是绝佳的座右铭,特别是对于那些自己的银行突然从赤字中转变成盈利状态的人。看着他的债务一下子蒸发,而他的资产突然翻倍,每一个数字和每一公顷都让威廉欣喜若狂。更确切的话,他不再把自己当作是纯粹的自己;而事实上,他是看着威廉•拉克姆,拉克姆香水公司的老板,做这做那,产生影响力,最后达成结果。
在威廉边上的另一条路上有一个人骑在自行车上,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眼睛因为注视着前面的路况而微微突起。他的帽子紧紧的扣在他的头上,风也无法把它吹下来。帽檐下,一撮滑稽的碎发被风吹得一团糟。可怜的家伙被骗了!他如果把头发剪短一定会看起来不错,就好像是拉克姆香水公司的总裁做的那样。长发是过去年代的潮流:而短发会是未来时代流行的模样。
威廉边走边摸了摸他的络腮胡;他嘴唇上下新长出的胡子恰好连接起来,不像他金色的头发,他的胡子是浓厚的深棕色。并不是他的自负让他盼望着能在镜子里见到自己:而是他喜欢茂密的棕色,以一种更抽象的美学的感觉;这棕色甚至不需要是身上的毛发,它可以是烟草,树皮,或是一层新的油漆。
一只足球滚到了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敏捷地把球踢回给了球员们:他并不需要擦鞋,毕竟他现在能买个几千双。
令他非常满意的是:现在警方已经被金钱和啤酒贿赂了,于是就允许几个小酒馆在安息日开门营业;因为他此时走得有些口渴了。也许他本该叫一辆马车一路坐到灌装厂,而不是在公园里绕远路走,但是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浪费的话实在是可惜。还有他的消化问题:午饭吃得太多了,而这个饭后散步有助消化。
如果这个下午有一件事是他不愿意做的,那就是躺在苏糖的怀里是床底下有个装满了自己散发着恶臭的粪便的夜壶。(他能不能安排人在她的房间里装一个厕所间?唉,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说。)
走往灌装公司的最后半英里实在是过于长的半英里:他强占了一辆马车。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另外这个工厂的周围也毫无景致。道路的两边都是小贩们的租来的脏兮兮锁上的推车,而且整条街上残留着粘糊糊的水果和蔬菜的残渣,几乎都无法清扫干净。
然而,在这块区域中肮脏的小房子中,这个天堂般小巧而精妙的工厂楼在外部普通的变黑的红砖的掩盖下隐藏在其中。当老拉克姆最近带小拉克姆参观拉克姆家的三个工厂时,是这个灌装厂让威廉最感兴趣。这个工厂的外部装潢很有欺骗性,可是一旦你走进去,你就会发现它的内部非常奇妙:一个小型的玻璃和金属的水晶宫⑤,像行李传送带一样不停地运转着。它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让他惊讶的是,这吸引力和最高等的美学原则相悖。自从那次参观后,威廉就一直想知道当这个地方没有了工人,机器也停止了运作,会是什么样子。
终于威廉站在了这个工厂的大铁门前,当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时,他激动得心怦怦直跳。再走几步,他把第二把钥匙插进了那扇大双层门。
注释:①十诫:是《圣经》记载的上帝借由以色列的先知和众部族首领摩西向以色列民族颁布的十条规定,即《摩西十诫》。第四诫为“当记念安息日,守为圣日。六日要劳碌作你一切的工,但第七日是向耶和华—你神当守的安息日。这一日你和你的儿女、仆婢、牲畜,并你城里寄居的客旅,无论何工都不可作;因为六日之内,耶和华造天、地、海,和其中的万物,第七日便安息,所以耶和华赐福与安息日,定为圣日”。②海德公园:海德公园(HYDE PARK)是伦敦最知名的公园,英国最大的皇家公园。③尼希米记:《尼希米记》是《圣经》旧约的一卷书,本卷书共13章。记载了尼希米奉派往耶路撒冷、重建城墙、教导百姓、城墙落成呈献、清除不洁等。④诺丁山:英国伦敦西区地名,靠近海德公园西北角,这是一个世界各地居民混居区域,以一年一度的嘉年华会著称。⑤水晶宫:英国伦敦一个以钢铁为骨架、玻璃为主要建材的建筑,是十九世纪的英国建筑奇观之一。建成于1851年,最初位于伦敦市中心的海德公园内,是万国工业博览会场地。

翻译by花头精校对by逗逗终校 by Gabriellaz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7 17:25:10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9-27 17:26 编辑

Chapter 9 Part 7
他的工厂如教堂那般宽敞、昏暗且寂静。没有父亲的陪伴和那扰人的工人们和蒸汽,他审视着这座工厂,第一次认识到了他所继承的事业到底多么庞大。他虔诚谨慎地踏过有如广场大小、铺满锯末的地面,抬头注视着一连串的大阳台、倾斜的槽沟和运送香水罐的滑轨,还有从天花板直抵熔炉的柱形管道、乌黑的铁栅和锃亮的桌子;所有的这些庞然大物,都昭示着香水的辉煌。均匀排列的铆钉,桥塔和横档组成的精准几何图形,还有上千个准备装入香水的小玻璃瓶,这是何等美丽的画面啊!如果他还是一个孩子,这将会是一个多么适合他的游乐场啊!但是他的父亲只有把孩时的亨利带来过这里,威廉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然而对于这座宫殿,对于这顶归属于他的帝国王冠,小时候的亨利抱有着怎样的想法呢?威廉想不起来他的兄弟是否提到过那次参观。毫无疑问的是,即便如此,亨利所憧憬的也不是这个地方。
“唉,我对那小子可是有很高的期望。”(威廉的父亲曾经如此说道,那时他正和威廉一起散步。)“他有无穷的智慧和体力,我本以为不管怎样,他都会长成……唉,至少是比牧师这个职业更好的人。”
将亨利虔诚的精神蒸馏成更有用的精华,对吗?威廉心想道,但是他意识到父亲无法理解这样的隐喻,也就没有说出来。相反地,他选择了更易理解的说法。
“别想了,父亲。我们两个都找到了各自的路。再好不过了,不是么?我们该为未来喝彩!”然后他将一只手搭在父亲的背后,这个罕见而又大胆的亲密举动让父子俩都不知所措。幸运的是,这位老者对于他本应解救儿子却任其度过一个悲惨圣诞节的事实依然心怀内疚,于是他就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作为回应。
如今,独自一人,威廉漫步到工厂背后的院子里,看着那堆成小山高的煤块,还有那几辆缰绳和笼头缠作一团的大马车。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就像在公园触摸纪念碑那样,摸了摸那一堆等待装货的板条箱。在周日这么被闲置着真是可惜啊!噢,并不是威廉觉得工人们在一周辛劳后不需要点休息时间和宗教礼拜时间,但所有人都同一个时间多可惜啊!他想起一篇名为《无信仰的机器人》的短篇小说,在这篇小说中一个发明家在一个周日发明了去工厂工作的机器人。故事的最后,机器人牧师滚进工厂劝说机器工人遵守安息日。哈!
突然,身后哗啦一声巨响把威廉吓到了。他立即转身,(当他向下看到地的时候)却只发现一只小狗从一堆乱放的木柴后面冒出来。这只狗和常在拉克姆大宅附近游荡的那只十分相似,只是这是条母狗。
对威廉来说这只狗微不足道,但他担心它可能对自己的财产造成损害。地上散乱着许多烧焦的铁棒,于是他捡起其中一根挥舞起来威胁它。那只狗在一团木屑和尘土的弥漫中逃走了。当威廉意识到由于自己一丝不苟地锁上了身后所有的出入口和大门从而导致这只擅自闯入的动物并没有办法离开时,刚刚那场胜利带给他的满足瞬间变成了懊恼。
威廉看了一下表,发觉自己饿了,于是走回大门处。他半是希望地能够发现那只狗等在那里,温顺地等着被驱逐,但是哪儿也看不到它,于是他遗憾地用叮当作响的钥匙将它关在了里面。
在卡斯特薇夫人的店里,苏糖正在她楼上的房间里写小说。在隔壁房间里,艾米·郝丽特正将一把中国扇的手柄插进一位男教师的肛门里(他每周日只为此而来)。楼下,克里斯多夫正和凯蒂·李斯特玩拉米纸牌游戏,纸牌被摆放在一叠被熨过的柔软床单上。卡斯特薇夫人正昏昏欲睡地趴在她的桌子上,她剪贴簿上的粘性胶水光泽正慢慢消失。来自银街的声响是如此的微弱以至于苏糖能够听见那位男教师狂乱的呻吟咿语。她努力去听清那些话语,但他们的声音并不足以穿透墙壁。
苏糖将下巴抵在拿钢笔那只手的指关节上。一页纸摊开放在她被丝绸包裹的双肘之间,一行未写完的语句正在其上闪耀。她小说中的女主角刚将一个男人割喉。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写,才能准确地把血流出来的场景表达出来。‘流淌’这个词太过温和;‘溅出’暗含着草率的意味;‘喷射’这个词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就在几行字前的另一个环境下她已经用过。‘流出’意味着这个男人对事情还有一些掌控力,然而明显不可能;‘漏出’这个词用于形容女主对其施加暴行造成的伤害来说太过无力。苏糖闭上双眼想象,想着她脑海里那可怕的大剧院,那从被割开的喉咙中流出的血液。当卡斯特薇夫人的警铃响起时,她猛地惊醒。
她急忙检查卧室。一切都整洁而干净。她所有的手稿都已藏好,只除了她写字桌上这单独的一张。
呕出,她写道,迟来的上帝终于给出了她所渴求的单词。钢笔尖已干透,潦草的字迹从没有墨水的划痕变成了斑点的墨团,但她稍后会把它变得更加清晰。现在先要赶紧把它藏到衣柜里!剩下的时间充裕到可以让她小解并将排泄物迅速地倒出窗外——她已察觉,她的亨特先生对难闻的气味很敏感。
几小时过去了,又有几小时走过,威廉·拉克姆在一张温暖芳香的床上从无梦的酣睡中醒来。他有些懒洋洋的,并且感觉心满意足,尽管他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他头顶上有一盏煤气灯,灯光透过薄纱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透过窗户,他只看见一片漆黑。纸张沙沙作响,提醒着他屋里不止有他一个人的事实。
“怎么回事?”他咕哝着。
床上在他身旁,还有一人。他抬头,发现苏糖靠坐在枕头上,显然她在阅读《伦敦杂志》。她穿着一件背心,手指上还有墨水的污迹,除此之外,此刻的她和他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一样。
“现在几点了?”

翻译by黄哒哒校对by酸酸终校 by 何以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6-9-27 17:27:11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6-10-31 09:47 编辑

Chapter 9Part 8
她将身体探出床外,暴露出整个臀部。因鱼鳞癣而起的片状鱼鳞条纹放射性地布满了她臀部的每一寸肌肤,像一千道鞭痕却呈现出完美的对称,仿佛是一个精神错乱却唯美主义的施虐者的杰作。
滚回他身边,她把他的马甲递给他,他的表链在马甲软垂的表袋里摇摆着。
“万能的上帝啊,” 他看了看表,感慨道。“已经十点钟了!晚上十点了!”她噘着嘴,用脱皮漆黑的手来回抚摸他的脸。
“你太努力工作了”她低哼道。“这就是原因。你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
拉克姆晕乎乎地眨了眨眼,查看了一下他的头发,震惊于(在他想起来之前)在已经那么稀少。
“我……我必须回家,”他说。
苏糖抬起一条裸露的长腿,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将她的阴部展现给他看。
“我希望,”她笑道“这是你的另一个家。”
拉克姆的宅子里,几个钟都响了十一下,除了仆人其他人早已就寝了。他们仍在各处辛勤劳作着,直到擦拭了最后一处灰尘、木屑或是其他人工劳作所遗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吵闹的周日,但是最终安静重新统治了这里。
艾格尼丝正坐在她的床上,四周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膝盖处,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明亮的光纱。她正好奇上帝是否生气。如果他生气,她希望上帝生气的对象是威廉而不是她。如果她早知道今天是圣安息日,她会努力试着不去做任何事,或是尽可能地少做事。
晚餐吃的三文鱼让她的胃胀的有些难受。它本来是给威廉的,真的,但是他没有回家吃饭所以莱蒂本准备把这条闪亮的小东西带回厨房,在那里厨师会将它全部捣碎然后做成别的东西当作早餐——馅饼或者类似的东西。浪费这完美的鱼肉似乎很羞耻,所以艾格尼丝吃掉了它。尽管是这样小的一个三文鱼,它对她而言还是太大了,但是她停不下来。她想看鱼骨干净的在盘子里。现在她躺在这,胃疼。暴饮暴食。在星期天。
威廉在哪?在他们早期的婚姻生活中,他几乎不出去。之后他开始出门并且喝醉了回来。最近他开始出门后清醒的回来。但是他去哪了?在这么冷而且商店已经关门的时候在外面做什么?社交季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
一定存在着某种复杂的引擎来维持英国文明这台社会机器随时保持运转, 男人们必须照拂一二。。没有事情是独自发生的;即使是一个简单的老爷钟,如果它运行时没人照顾,也会坏。她推测,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也是如此:如果男人们不时常上油润滑,上紧发条,到处修补一番的话,也会坏掉。
门铃响了。他来了!艾格尼丝能想象出莱蒂慌忙起身开灯,冲下新打蜡抛光过的楼梯,穿过铺着新地毯的门廊去给她的男主人开门的样子。现在太安静了以至于她能听到她丈夫在大厅的声音:不是话语,而是声调和精神。他听起来兴奋并且威严,如一个牧师般庄重。现在他和乐迪已经在楼梯上了,而且威廉在对她说:“快回去你床上休息吧,可怜的姑娘!”显然,他不想要晚餐;幸运的是他贪吃的妻子已经吃掉了三文鱼。
艾格尼丝完全不能理解发生在威廉他身上的变化。仅仅几个月之前,他的晚归总是伴随着上楼梯时的踉跄和谩骂。还有那些他原先只要听到她提及钱或者他的父亲时的暴怒呢?完完全全地没有了,好像都只是一场噩梦,完全没有存在过。老拉克姆和小拉克姆突然亲密无间,而她,艾格尼丝又一次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除了健康外别无所求。
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几乎能感觉的到他从她房门前走过。这很正常: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在一起过了。确实有一瞬间,她有些害怕,害怕他有可能会打破他们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约定而闯进她的卧室。这种害怕比以往更加强烈。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他最近表现得不错,差不多和他以往一样有魅力。他在所有事情上都会征询她的意见,而且几乎没说过什么难听话,只是在昨天他表示如果缝纫提不起她的兴趣的话,她大可不必亲自去做自己的裙子:她可以让别人做给她,像之前一样。
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做裙子是有好处的。这是对大脑的一种训练,并且让她的手指保持灵活,而且相比织挂毯要轻松有趣得多。然而,谈到挂毯制品,她想着如果现在有更充裕的资金,是否能够对她完成那件兰塞尔《格伦的君主》的刺绣复制品有所帮助?全部绣完的话看上去会特别的壮观,但拖延了太久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一想到它就让她回忆起处于病痛之中最糟糕的那几个月。。雄鹿以及更为有趣的风景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但想着剩下的整个的天空和群山就让她有些情绪低落。能请别人为她做么?或许一个女裁缝会在女性杂志上刊登类似的广告(伊丽莎白,可完成羊毛制品等织绣,价格公道,有意请联系编辑)?对,明天她会跟威廉提这件事的。
艾格尼丝的双眼因为缺少睡眠而有些酸痛。她看着月光下窗户在她羽绒被上的倒影。窗框将长方形的窗影分隔成了四个方块,如同一个基督十字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一个预示么?是因她给了那些工人,那些糊裱匠人指令的缘故所以上帝要迁怒于她?她只是发号施令而已,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而且如果她保持沉默,他们会把护壁板顶木条放在完全错误的高度!无论如何,她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
有些心烦意乱,她溜下床拉上窗帘,遮住了那个十字架,房间落入了深沉的黑暗中。她跳上床,躺回被子里,把羽绒被拉到脖子处,试想着自己已经回到了她的老宅子里,回到她纯真的童年时代。看不到能拉回现实的明显的证据,应该会容易去幻想,自她在家人的怀抱中安稳入睡的那些日子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但是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中她对老家的记忆也被现实打破了。尽管她努力尝试,她都不能把自己送回记忆中原有的那个童年。她不能把安文勋爵从她的回忆中拉出并用自己真正的父亲去代替他。每次她努力想象她爸爸的脸时,熟悉的相片并没有变得生活起来,取而代之隐现在她面前的是她的继父,在阴郁的沉寂中嗤笑着。
抑制住因恐惧而产生的啜泣,她抓过威廉那边床的一只枕头,并抱在怀里。她将它抱得紧紧地,把脸埋在那有淡淡香水味的亚麻枕面上。
宅子里其他地方的光亮都已经消失了,只有威廉的书房还亮着灯。除了威廉,其他人都已经入睡了,如同玩具屋里的玩偶娃娃一般,躲在被窝里。如果拉克姆宅子是这样一个玩具屋的话,你可以掀开它的屋顶一看究竟。你会看到威廉只穿着衬衫在桌前回复信函:我向你保证,没有什么吸引你的内容。在另一个隔间,楼梯口的另一侧,你会看到一个小孩的蜷缩在一个对她有点太小的小床上:那是苏菲·拉克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另一个隔间,你会看到艾格尼丝包裹在白色的被褥里,只露出她长满金发的脑袋,就像半淹没在奶油中的蛋糕碎屑。被你掀开的屋顶里住着佣人们,他们此时正在蜂窝状的阁楼里底朝天的躺着,他们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散落在屋顶的椽木之下。
威廉把夜半的蜡烛多点了一阵,便合上账本,舒展了一下自己短小的四肢。他很满意:在尽可能多的娱乐消遣和尽可能少的宗教活动的陪伴下,又一个无聊的周日熬过去了。他脱下白天穿的衣服,换上睡衣,熄了灯,把自己投身于被子的怀抱。几分钟后他就开始轻轻的打鼾了。
艾格尼丝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她一只纤弱掌心朝上的小手从枕头上滑下,然后滑向床沿。在睡梦中,威廉的一只手也朝着艾格尼丝的方向往床沿移动。很快他们的手形成完美对称。如果这栋宅子真的是一个玩具屋的话,我们可以试想着不单单移除屋顶,还有一些屋子内部的墙体,让这两个卧室合二为一,这对夫妇的双手便能同项链扣环一般契合。
但之后威廉拉克姆开始做梦,并且翻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注释:Landseer’sMonarch of the Glen——埃德温兰塞尔,英国画家,以动物画作著称并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青睐。文中提到的代表作又译作幽谷之王,描绘的是苏格兰高地苍茫的山林间一头威武的雄鹿,以傲视群雄的姿态主导画面,头上的鹿角如加冕王冠。
~本章完~
翻译 by 逗逗校对 by Mark终校 by 山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原作者Michel Faber所有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绛红雪白的花瓣》第九章 Chapter N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