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第十五章 Chapter Fifteen

小山林卡

Chapter Fift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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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同开迪恩的车，往西向着离波士顿45公里的雪莉镇驶去。整个车程中迪恩几乎没说过话，但他们之间的沉默似乎只会让他身上的味道和那从容冷静的气质在她的意识中放大。她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生怕他会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内心泛起的骚动。

相反，她低头一瞥看到她脚下深蓝色的地毯。她想知道那是不是66#802蓝色尼龙，想知道多少车配有类似的地毯。这样的色彩十分普遍，似乎现在她无论目朝何方，都是蓝色地毯的踪迹，想象着无数多双脚从布满了波士顿大街小巷的#802尼龙纤维地毯上走过。

空调冷气太冷了，她用膝盖把排气口关掉，盯向野外高高的草丛，车内过冷的温度让她渴望感受车外的一份温暖。窗外，早晨的雾霾犹如薄纱一样笼罩在绿油油的野外，树木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呆若木鸡，树上的叶子没有被一丝微风拂动。里佐利很少冒险涉足偏远的马萨诸塞州。她是土生土长的城市女孩，对于空旷的乡村和叮人的臭虫，并不觉得亲切。今天她怎么也感觉不到乡村的魅力。

昨晚她并没有睡好，几次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心脏怦怦地跳，犹如听到了入侵者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吸声。凌晨5点她从床上爬起来，感到迷迷糊糊的，很不安。喝了两杯咖啡之后，她才充分意识到要打电话给医院询问科萨克的病情。

他仍然在重症监护室，嘴里还插着人工呼吸器。

她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热风伴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吹进来。她想到科萨克可能再也无福消受如此气息，再也感受不到清风扑面，难免有点伤感。她试图回想他们最后的一次交谈愉快与否，友好与否，但她无法记起。

在36号出口，迪恩跟着路标驶向MCI-雪莉。索萨巴拉诺斯基，这个拥有六级防卫设施，沃伦·霍伊特曾被关押的地方，赫然耸现于他们的右侧。他把车停在来宾位置上，转身看着她。

“任何时候，你觉得有需要就离开吧”他说，”只管这么做就好。”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退缩？”

“因为我知道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任何人在你这种处境下办理这个案子都会心有所悸的。”

在他眼里，她看到了诚挚的关怀，而她并不需要这种关怀，它只会让她的勇气更加不堪一击。

“去做就是了，好吗？”她说着把车门推开。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她果敢地走进这栋大厦，从外面的安检控制台走了进去，在这里，她和迪恩出示了他们的警徽并上交了他们的武器。在等待护送的时候，她看了张贴在探访者流程区的着装规定：

任何探访者禁止赤脚，禁止穿戴以下物品：泳装，短裤，暴露帮派身份的服装，任何与囚犯或人员制服相似的服装，双层布料的服装，易于抓取的服装，带拉绳的服装，过于宽松的厚重服装……

这个列表没完没了，从发带到钢圈胸衣，禁止的物件层出不穷。

一个身穿MCI  夏季蓝制服，身材魁梧的狱警终于出现了。“里佐利警探，迪恩特工，我是柯蒂斯警官，请到这来。”

柯蒂斯很友好，而且很愉快，他护送他们通过第一道上锁的门，进到行人专用道，里佐利想知道如果他们不是执法人员而是同行，他还会不会这么和善。他指示他们把腰带，鞋子，夹克，手表，钥匙都卸下放到桌子上以作检查。里佐利把她的天美时手表①脱下来放在迪恩的闪闪发光的欧米茄手表②旁边。然后她就像迪恩那样扭身脱掉运动上衣。这个过程直接得有点令人不适。当她解开腰带的搭扣并把它从裤子的环上拉出来时，她感觉到柯蒂斯正盯着她看，就像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宽衣解带那样。她把她的平跟女式浅口鞋脱下来放到迪恩的鞋子旁边。冷淡地碰上了柯蒂斯警官的目光。这时他才把视线移开。接着，她把口袋翻出来，跟着迪恩穿过金属探测器。

“嘿，你真走运，” 他穿过去时柯蒂斯说。“你今天没有碰上搜身检查。”

“什么？”

“每天，我们的值班指挥员都会随机抽取一个探访者来做搜身检查，你没有被抽中，下一个过机的人就要做搜身检查了。”

里佐利冷冷地说，“原来被动手动脚才是我今天此行的重头戏啊。”

“现在你们可以把衣服什么的都穿回去了，还有，你们俩可以戴上手表。”

“你说的好像我们被特殊对待似的。”

“除此之外，只有律师和指法人员可以戴手表。其他人都必须把饰品寄存。现在我要在你们的左手腕上盖个戳，你们就可以到里面去了”

“我们预约九点和奥克斯顿警长见面，”迪恩说。

“他比预定计划要晚一些。他叫我先带你们看看囚犯的牢房，然后我会带你们回奥克斯顿的办公室。”

“索萨巴拉诺斯基惩教中心是MCI最新的设施，它配备了拥有最顶尖技术的无钥安全系统，由42个图形界面的计算机终端操控。”柯蒂斯警官解释道。指出了无数的监控摄像头。

“它们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实时录像。大多数探访人连一个现场的警卫都见不到。他们只能听到对讲机对他们下一步的指示。”

当他们穿过一扇铁门，往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并通过另外的一道道栅门，里佐利充分认识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只需轻点几下电脑键盘，警卫就可以关闭每条通道，每间牢房，而无需离开控制室。

在C座牢房的入口，对讲机传来一个声音指示他们把通行证对着窗口举高以作检查。他们重申了姓名，柯蒂斯警官说:“这里有两名探访者要视察霍伊特的牢房。”

铁门滑开之后，他们进入到C座牢房的娱乐室，这是为囚犯提供的公共区域。刷的是医院里用的令人忧郁的阴暗绿色，里佐利看到一台壁挂式电视机，长沙发和椅子，还有一张乒乓球桌，两个男人在噼哩啪啦，一来一回地打乒乓球。所有家具都用螺栓紧固到地下。一群穿着囚犯蓝色牛仔工装的男人同时转过来盯着他们。

特别的是，他们都盯着里佐利——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女人。

那两个正进行着乒乓游戏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顿时间，只剩下CNN电视台里传来的声音。她盯着这些罪犯，尽管已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但她还是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胆怯。她并没有注意到迪恩的靠近。直到他的手臂和她轻擦了一下，她才察觉到迪恩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一个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请探访者们到C-8号牢房去。”

“这边走，”柯蒂斯警官说，“要上一层楼。”

他们上了楼梯，鞋子踩在金属制的阶梯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一间间单人狱沿着楼上的过道排列着。他们低头向下可以清楚看到娱乐室的情况。柯蒂斯带着他们沿着过道走着，来到了8号房。

里佐利站在门槛前，探头向里张望。她没看出这间和其他牢房有什么差别——没有照片，没有个人物品可以证明这个是沃伦霍伊特呆过的牢房——但是她还是感觉头皮发麻。虽然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但这间房还让人感觉充斥着他的气息。如果邪恶之气可以留驻于空气中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必然是被沾染了。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进去看看。”柯蒂斯说。

她走进牢房间，只见三面光秃秃的墙，一个睡台和床垫，一个洗脸台以及一个抽水马桶。真是了无修饰的四方体牢房。霍伊特就是喜欢这番简单。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处事精细认真，他曾经在枯燥乏味的医学实验时工作过，在那里他每天所接触的彩色便只有置于试管中的血液红了。他无需将自己置身于耸人听闻的景象中，因为他自己脑子里的很多幻想就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这个牢房还没有被重新分配过？”迪恩问道。

“还没有，长官。”

“所以自从霍伊特离开后，没有任何其他的犯人住过这里？”

“是的，没有。”

里佐利走近床垫，抬起一边角来。迪恩抓起另一边角，一起把整个床垫抬起来。查看床垫下方，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他们把床垫整个翻转过来，然后搜索了每个细处，试图在纺织物上找出他留下的泪痕，不放过任何一个他可能藏匿禁品的地方。他们只在床垫一侧发现了一道小到不足一英寸的开口。里佐利手指伸进去探了探，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直起身，搜索着这个牢房的边边角角，注视着这个霍伊特也曾凝视过的地方。想象着他睡在那个床垫上，盯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同时脑中编织着各种幻想。这些只会为人胆寒的幻想却是他欲望激起的源头，他的脑中回荡着女人的惊叫，汗水四溢。

她回头对柯蒂斯警官说：“他的东西呢？他的个人物品呢？他的书信呢？”

“警长办公室。我们接下来就要去那里。”

“就在今早我们通话后，我们把他的个人物品拿到这里来给你们检查，”警长奥克斯顿做着手势指向一个他写字台上的纸箱，“我们已经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任何违禁品。”他强调了最后一点，好像是为了开脱他们犯错的责任似的。奥克斯顿在里佐利眼里就是一个完全无法容忍任何违规行为，对规章制度的严行绝不手软的人。他当然可以搜查所有违禁品，将所有的闹事者禁闭，坚决要求每晚准时熄灯。仅仅瞥到他办公室那张年轻时穿着军装，面目狰狞的照片，她就知道他是一个渴望掌控一切的人。但尽管他竭尽所能，还是让一个犯人逃脱了，此刻的奥克斯顿戒备万分。握手以示问候时，他手是僵硬的，那双蓝色眼睛下的神情也是不露一丝笑颜。

他打开了盒子，拿出一个密封袋，递过来给里佐利：“这是罪犯的卫生用品，”他说，“都是普通的个人护理用品。”

里佐利看到有一支牙刷，梳子，洗脸巾以及肥皂。凡士林强效润肤乳。想到这些是霍伊特每天用来梳洗的东西，她迅速地放下这些东西。她还可以看到那些卡在梳齿上的浅褐色头发。

奥克斯顿继续从盒子里拿东西出来。内衣，一叠《国家地理》杂志和几份《波士顿环球报》。两条士力架，一沓黄色法律文件，白色的信封，以及三支塑料圆珠笔。“这是他的书信，”奥克斯顿一边说道，一边拿出另一个密封袋，里面装了一捆信件。

“我们已经检查过他所有的信件，”奥克斯顿说道，“州警察局有一份完整录有寄件人姓名和地址的名单。”他把一叠纸递给迪恩，“他留下的信件都在这了，当然，可能也被他扔掉不少。”

迪恩打开这个密封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大概有十二份信件，都还装在信封里。

“MCI审查罪犯的信件吗？”迪恩问道，“你们在交给他们之前会先审查一遍吗？”

“我们是有权利这么做。但是这个要根据信件的类型而定。”

“什么类型？”

“如果是特权保密邮件，那么守卫只是允许检查一下邮件里是否有违禁品，他们是不能阅读信件内容的。来往书信属个人隐私，内容仅寄件人和收件罪犯有权阅读。”

“所以你们对书信的内容一无所知。”

“对，如果是特权保密信件的话。”

“那么非特权和特权信件有什么区别呢？”里佐利问道。

奥克斯顿对于她的打断，在眼中闪烁出一丝不满。“非特权信件一般是来自家人朋友，或者普通大众们。比如，好多犯人都和外面的人交笔友，那些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慈善工作。”

“与杀人犯通信？他们都疯了吗？”

“好多都是天真无知，内心孤独的女性，她们很容易被一些骗子们利用。这类信件都是非特权信件，守卫们有权阅读和审查。但是我们并不是一直有时间去读这些信件的。我们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信件。按霍伊特的情况，他就有好多信件需要检查。”

“是谁寄给他的？我记得他没多少家属。”迪恩说。

“他去年有过很多次曝光。所以就得到了大众的兴趣。大家都想写信给他。”

里佐利感到震惊：“你的意思是说他有‘粉丝‘来信？”

“是的。”

“天哪，这些人都疯了。”

“那些社会上的人觉得能和杀人犯说上话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有一种和名人接触的感觉。曼森③，达莫④，还有格斯⑤, 他们都有粉丝来信的。我们的罪犯们还收到各种求婚。女人们都给他们寄钱，或者寄些她们穿比基尼的照片等。男人们写信来询问杀人的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到处都是死变态，请原谅我爆粗口，他们都因为能了解一个真正的杀人犯而为之一奋。”

但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所做的远不止是给霍伊特写信而已。他已经加入了霍伊特的专属俱乐部行列。那捆信件真是这个外科医生声名远扬的确凿实证啊，她盯着信件，心中的怒火断然而生。一个杀人凶手，却能像摇滚明星一样受欢迎。她想起了他在她手上刻下的疤痕，而这一封又一封的粉丝来信仿佛他的手术刀般又一次刺穿了她。

“那特权信件呢？”迪恩说，“你说这些信件不会启封审查。什么样的信件才是特权信件呢？”

“来自某个州或者联邦政府官员的机密邮件。也可能是法庭官员或者司法部长。甚至是总统、州长或者执法机构的信件。”

“霍伊特有收到过这种信件吗？”

“有这可能。我们不是每封来往信件都会记录。”

“你们是怎么确认特权信件的真实性的？”里佐利问道。

奥克斯顿很没耐心地看着她。“我刚刚才跟你说过。如果它是联邦或者州官员写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那不是伪造的或者偷来的信纸？比如我就可以给你们这里的囚犯写一份越狱计划，再塞进写着‘来自康威参议员办公室‘的信封里寄给他。”这个例子并不是她随意想到的。她看着迪恩，看到他听到自己提起康威的名字时抬了下下巴。

奥克斯顿犹豫了一下。“这也不是不可能。但违规者是要受惩的——”

“也就是说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奥克斯顿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有几次，实为犯罪信息的信件打着公事的幌子从我们眼皮底下混了进来，我们一直警惕着这种情况，可是总会有疏漏。”

“那寄出的信件呢？霍伊特寄出去的信件呢？你们检查过了吗？”

“没有。”

“一封都没有？”

“我们完全没理由要这么做，他在这里的表现完全不是一个问题囚犯。他始终很配合。平时沉默寡言，彬彬有礼。”

“真是个模范囚犯，”里佐利说，“真厉害啊。”

奥克斯顿冷冷地看着里佐利，“我们这里有的囚犯会把你的胳膊扯下来并对你大肆嘲笑，警探。那些囚犯甚至会因为一顿饭不合他们的胃口就把警卫的脖子扭断。所以，像霍伊特这样的囚犯向来不是我们所担心的对象。”

迪恩声色不动地把话题引回正轨，“也就是说我们没办法知道和他通信的人是谁？”

这个据实而谈的问题似乎浇灭了监狱长旺烧的怒火，奥克斯顿从里佐利转向了迪恩，男人和男人的对话。“一点都没错，我们没办法知道和他通信的人是谁,”他说，“囚犯霍伊特可以写信给任何人。”

从奥克斯顿的办公室穿过大厅来到会议室，里佐利和迪恩戴上乳胶手套，把寄给沃伦·霍伊特的信封铺散在桌子上。里佐利看见了各种各样的信纸，有的色彩淡浅，有的印着印花，甚至有一封上面写着“上帝保佑”,其中最可笑的是有的信纸上印着嬉戏的猫咪。正如所见，这些就是寄给杀人魔外科医生的，他收到时会多可笑。

她打开印着猫咪的信封，发现了张照片，上面是一位面带微笑的女人，她的眼中充满希望。信封里也有一封信，很女孩的字体，还点缀着可爱的小圆圈：

收信人：服刑人员 沃伦·霍伊特

马萨诸塞州惩教所

亲爱的霍伊特先生，

我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我看到他们把你带到法庭里。我相信我看人很准，当我看见你的脸时，我看到了悲伤和痛苦，简直是钻心之痛！我知道你的内心还有有善良的一面的。我真心希望有人能帮你找到内心深处那个善良的你.....

里佐利突然发现信纸瘫倒在她怒握的拳中。她真想把那个写信的女孩找出来，弄醒这个愚蠢的女人。她想让这个女人看看霍伊特的受害者的尸检照片，让这个女人读读那些受害者对遭受的痛苦的陈述，死去却成了对他们最为仁慈的救赎，那该是何等的痛苦。里佐利强迫自己继续往下读，看看霍伊特的人性为何会有如此不现实的吸引力，以及那句“我们内心都是善良的”又该如何在霍伊特身上得以印证。

里佐利拿起下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小猫图案，而是纯白打底，信件也只是用普通横格纸写的。同样的，这也是来自于一位女性，信上附有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眯着眼睛染着金发的女郎。

亲爱的霍伊特，

我能要一张您的亲笔签名吗？我已经收集了很多像你一样的人的签名，其中甚至包括杀人狂魔杰夫瑞·达莫⑥。如果你能给我回信，那就太酷了。

你的朋友 格罗瑞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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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佐利注视着这几句话，她甚至不能相信会有人会疯狂到写出这样的话：“那就太酷了”，“你的朋友”。“天啊”她说，“这些人是疯子，”

“这是名利的诱惑，”迪恩说，“他们自己的生活没了什么意义，他们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无名可状。所以他们试着和那些有名的人交往。他们也想让自己的生活和这种魔力沾点边。”

“魔力？”她看向迪恩，“你把它称之为魔力？”

“你懂我的意思。”

“不，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写信给这个怪物。她们难道是在追求浪漫吗？和一个前一秒在激情缠绵，下一刻就会被他取出内脏的男人？这会给她们可悲的生活带来刺激？”她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狭窄的窗边，她双臂紧紧搂肩站着，注视着那条窄窄的日光和那片狭小的蓝天。即使是看着这种不毛之地的景物，都比去读那些霍伊特的粉丝来信要好得多。可以肯定的是霍伊特很享受这种公众关注。他会觉得每一封来信都是他仍然对女性有影响力的鲜活证明，即使身在监狱，失去自由，他还是能扭曲人们思想，控制他们，将其变为自己的所有物。

“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她痛苦地说，她见到一只飞鸟掠过监狱的栋栋大楼，在这儿困在笼子里的却是人，栅栏困住了怪物，却禁不住鸟鸣。“他又不傻。能把他跟控制狂联系起来的任何东西他都会毁掉。他想保护他的新伙伴。他当然不会给我们留一点有用的线索去追踪。”

“也许是没用，”迪恩说着，在她身后翻动着那叠信件，正沙沙作响。“但一定能给我们点启发。”

“是啊。就像我很想看那些疯女人写给他的信？让我恶心。”

“会不会就因为这点？”

她转过身望着他。一束光从窗口的狭缝中直射到他脸上，照亮了他一只明亮的蓝眼睛。她一直觉得他容貌出众，但从未比此刻更甚，她隔着桌子跟他面对面。“你什么意思？”

“读那些粉丝的信让你心烦。”

“是让我气得要死。这还不够明显吗？”

“对他也是。”迪恩对着那叠信点点头。“他知道这会让你心烦。”

“你觉得这全都是为了耍我？这些信？”

“这是个心理游戏，简。他是因为你才把这些留下的。这些精心收藏的信是他最狂热的仰慕者写的。他知道你最终会找到这儿，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读着他们对他说的话。可能他想向你证明他确有仰慕者。向你证明就算你鄙视他，也并非所有的女人都这样，有的女人被他吸引。他就像是个被唾弃的情人，想让你妒忌。好让你失去内心的平衡。”

“别忽悠我。”

“这样做起效果了，不是吗？看看你。他让你这么紧张兮兮地，坐都坐不下来。他知道怎么操纵你，怎么让你心烦意乱。”

“你太抬举他了。”

“是吗？”

她向那叠信挥了挥手。“这些都是为了我？那什么，我是他的宇宙中心？”

“他难道不是你的宇宙中心吗？”迪恩默默地说。

她瞪着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他说的击中了她，猝不及防，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沃伦霍伊特就是她的宇宙中心。他是她噩梦中的黑暗魔王，就算是她醒目的时刻也摆弄着她，随时准备着走出他的密室，潜入她的脑中。在那个地窖里，她已经打上了他的标记，就像每个受害者都留下了袭击者的标记一样，她无法抹去他的印记。这印记嵌在她的手心，烙进她的灵魂。

她回到桌前坐下。下定决心要应对余下的任务。

下一个信封上有打印出的回邮地址：J. P. 奥当纳博士，布拉特尔街1634号，剑桥城，马萨诸塞州，邮编02138。就在哈佛大学附近，布拉特尔街是个拥有美好家园的和谐小区，住的也都是受教程度高的精英，大学教授和退休的实业家在同一条人行道上慢跑，隔着修剪整齐的树篱向对方挥手致意。在这样的社区不大可能会找到这个魔鬼的侍从。

  她打开里面的信。日期是六周前。

亲爱的沃伦，

谢谢你的信，也谢谢你签了那两份授权协议书。你提供的细节于我大有益处，让我更好地了解到你面临的困难。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我很高兴你还愿意按照之前的约定跟我见面。要是你不反对，我想给这次会面录个影。当然，你知道的，你的帮助对我的项目来说必不可少。

您真诚的，奥当纳博士

“到底谁是J. P. 奥当纳？”里佐利问。

迪恩惊讶地抬眼一瞥。“乔伊斯•奥当纳？”

“信封上只写了J. P. 奥当纳博士。剑桥城，马萨诸塞州。她跟霍伊特有过面谈。”

他看着信封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她搬到波士顿了。”

“你认识她？”

“她是一个神经精神病学家。咱们就当我跟她是在敌对情况下遇到的吧，在法庭的过道两边。辩护律师很喜欢她。”

“让我猜猜看。她以专家的身份作证，为那些坏蛋们说好话。”

他点了点头。“无论你的客户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奥当纳都乐意提供证词减轻他们的罪状。”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写信给霍伊特。”她又读了一遍。信写得非常恭敬，赞赏他的协作能力。她已经对奥当纳博士产生了厌恶感。

那扎信里的下一封仍是来自奥当纳，但是她打开时，里面没有信，而是掏出了三张宝丽来⑦照片——完全是业余的快照。其中两张是白天在室外拍的，第三张是室内景象。有那么一会儿，她就死死盯着，脖子后面的头发直挺挺地炸了起来，她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可脑子却拒绝接受。她猛地往后一靠，照片像火热的石炭般从她手中落下。

“简，她是谁？”

“是我。”她低声细语地说。

“什么！”

“她一直跟踪我，偷拍我，再把偷拍的照片寄给他。”

迪恩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她的桌旁打转，从她肩膀看过去“照片里没有你啊。”

“听着，听着”她往照片里停在大街上的深绿色本田汽车指了指。”这是我的车。”

“这上面没有车牌号啊。”

“我的车我可以认得出来！”

迪恩把照片翻了个面，照片背面画着一个令人诡异的微笑符，并用蓝色的签字笔写着：我的车。

那股恐惧感如鼓般在她的胸口激烈跳动着，“看看下一张。”她说。

他拿起了第二张照片。这一张也不例外。这张是白天拍的，拍的是一栋楼的外面。这是哪栋楼真是不言而喻，他昨晚还在那里待过呢。他把照片翻过来又看到了字：我的家。字体的下面又是一个微笑符。

迪恩又拿起第三张照片，这张是在餐馆里拍的。

乍一看，照片里好像就是一群顾客就坐吃饭的混乱景象，还有一个女服务生拿着咖啡壶从厢间里走出来时正好被快门捕捉到，动作显得模糊不清。里佐利几秒后才把目光瞄准坐在左中间的一个人影上，那是一个留黑发的女人，照片里只能看到她脸的轮廓而已，她的容貌在窗户的反光下模糊不清。她等着迪恩能不能认出这个女人。

他温柔地问：“你知道这张照片在哪儿拍的吗？”

“海星咖啡馆。”

“什么时候拍的？”

“我不知道……”

“你经常去那儿吗？”

“星期天我去那儿吃早餐，一周里我就那天去……”她话音渐息。看着照片里自己的样子——肩膀放松，脸倾向下，摊着报纸，细细阅读。那份报纸应该是星期天的。星期天她才去海星咖啡馆享受早餐美味。一个有着法国吐司，熏咸肉，连环画相伴的早晨。

还有一个跟踪狂相伴。她那时根本就没有察觉有人在监视她，偷拍她，还把照片送到那个噩梦里对她穷追不舍的男人手上。

迪恩把照片翻了过来。

背面，还是画着一个微笑符。下方，附带着一个心形圈，还有一个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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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天美时是拥有百年历史的美国手表第一品牌

注释②：欧米茄是国际著名制表企业和品牌，代表符号“Ω”。由路易士·勃兰特始创于1848 年，欧米茄标志着制表历史上的光辉成就，傲视同侪。

注释③：查尔斯·曼森（Charles Milles Manson，1934年11月12日－）是一名美国罪犯。他在20世纪60年代末在加利福尼亚州领导着臭名昭著犯罪团伙曼森家族。

注释④：Jeffery Dahmer即杰夫瑞·莱昂内尔·达莫。杰夫瑞·达莫（1960年5月21日-1994年11月28日），美国著名连环杀手，犯下多起命案，绰号“密尔沃基怪物”。1994年11月28日清晨，达莫在威斯康辛州的哥伦比亚行为矫正中心服刑期间被一黑人囚犯杀死。

注释⑤：约翰·维恩·加西（John Wayne Gacy）（1942年3月17日 - 1994年5月10日）是一名美国连环杀手和强奸犯。他在1972年和1978年之间，对至少33名年龄由14岁至21岁的男孩及年轻男性进行了性侵犯和谋杀。于1994年5月10日被处决。盖西后来由于筹款活动、游行和儿童政党等慈善活动中扮演小丑，而他亦在这些活动中，装扮成一个他自己设计的形象“小丑坡格”，而让大众给予其著名外号——“杀手小丑”。

注释⑥：杰夫瑞·达莫（1960年5月21日-1994年11月28日），美国著名连环杀手，犯下多起命案，绰号“密尔沃基怪物”。1994年11月28日清晨，达莫在威斯康辛州的哥伦比亚行为矫正中心服刑期间被一黑人囚犯杀死。

注释⑦：宝丽来，这种照相机用特种胶片，拍摄后立即自动冲洗。在拍摄后从相机中拉出或自动弹出的已经是冲洗好的照片。

翻译：小奇  Gabriellaz  六千  布布  小潮

校对：小潮  Linn  Lockon 小R

树屋字幕组-文翻组

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本书版权归原作者Tess Gerritsen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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