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第十八章 Chapter Eighteen

小山林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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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Eighteen

迪恩站起来按下了录像机的停止键。屏幕变黑了。沃伦·霍伊特在最后说的话似乎依然在周围的寂静里久久回响。在他的幻想里，她被剥去了衣服和尊严，只剩下裸露的身体。脖子，胸部，腹部。她在想在迪恩看来，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形象。以及，霍伊特制造的情色幻想是否也印在了迪恩的脑海里。

迪恩转过身来看着她。在此之前，看懂迪恩的表情对她来说不是易事，但此刻他眼里所流露的愤怒却是毫无疑问的。

“你应该明白了吧？”他说，“这盒录像带就是为了让你看到它而存在的。他给你留下了一路线索。他的信，他的录像带，他知道你最终都会看到它们的。”

她盯着空白的屏幕。“他是在给我传达信息。”

“没错，就是这样。他利用奥当纳作为中间人。霍伊特和她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在和你说话。他在告诉你的他的幻想。他用它们来恐吓你，羞辱你。仔细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吧。”迪恩开始倒带。

霍伊特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屏幕上。“我晚上睡不着。想着事情如果按原先的轨迹发展会怎样，以及那些我失去的快乐。我这一生向来都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任何一件我所做的事。所以这件被中断的事让我很受困扰。我一直不停地想着它……”

迪恩按下了停止键，看着她。“这让你感觉如何？知道他一直在想着你的事情？”

“我是什么感觉你他妈的再清楚不过了吧。”

“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想要你听到他所说的话。”迪恩按了快进键然后按了播放。

霍伊特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屏幕前他看不到的观众。“我想像着脱掉她的衣服，想着她的乳房多么的紧实。以及她的腹部。她有一个很平很美的腹部……”

迪恩再一次摁下停止键。他的凝视让她脸红。

“别又说，”她说。“你想知道这让我感觉如何了。”

“暴露无遗？”

“是的。”

“脆弱？”

“是的。”

“被侵犯了。”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转移到别处。轻轻地说：“是的。”

“这些都是他想让你感受到的东西。你告诉过我，他对被伤害的女人着迷。那些被侵犯过的女人。他就是想让你觉得自己被侵犯了。仅仅用录音带上的几句话，他就让你感觉自己像一个受害者。”

她的目光立刻射向他。“不，”她说。“不是受害者。你想知道我现在真正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

“怎么样？”

“我要把那个杂种撕成碎片。”这个纯属虚张声势的回答在空气里散开。他大吃一惊，皱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他看出她费了多大劲才能保持镇静吗？他觉察出她语气里的不安了吗？

她硬挺着继续说，绝对不留给他看穿她的机会。“你说他知道我一定会看到这个？这份录影带就是为我设计的？”

“你难道以为不是那样吗？”

“这种妄想，任何精神病人都可能会有。”

“不是任何精神病人都会有的。也不是何一个受害者。他在说的是你，简。他在说的是他想要对你做什么。”

她神经末段里的警报又一次被激起。迪恩又把整件事当成是霍伊特和里佐利的个人恩怨，就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难道他喜欢看到她难受的样子？他这么做除了增加她的恐惧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在录制这份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构思好了越狱计划。”迪恩说。“记住，是他主动和奥当纳联系的。他知道她会和他面谈。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她是个开启的麦克风，记录下他说的一切，任何他想要别人听到的话。尤其是你。然后他布置下一系列相互关联的的事件，一直引导你到现在，让你看到这个录音带。”

“会有人那么聪明吗？”

“沃伦·霍伊特不就是吗？”他反问道。这句话所描述的显而易见的事实，又一次撕开了她的防线。

“他已经在监狱里待了一整年了。他的幻想也孕育了一整年，”迪恩说，“而且那些幻想全部都是关于你的。”

“不，他想要的猎物是凯瑟琳·科德尔。一直都是科德尔——”

“他跟奥当纳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定是在说谎。”

“为什么？”

“为了让我恐慌，让我自乱阵脚——”

“所以说你也认为，是他有意引导这份录音带到你的手里的。这是给你直接传达的信息。”

她盯着空白的电视屏幕。仿佛看见霍伊特的幻影依然在盯着她看。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乱她的生活，打破她冷静的思考方式。同样，这也是他在准备下手杀科德尔之前对她所做的事。

他想让猎物感受恐惧，在筋疲力尽下自行崩溃，再趁她们被恐惧彻底占据的时候再捕获他的猎物。她无法再否认，在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否认是毫无意义的。

迪恩在桌子对面坐下来。“我认为你应该退出这次调查。”他轻声说。

她吃了一惊，瞪着他，“退出？”

“这已经演变成你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了。”

“只是论我和罪犯之间，难道就没有个人恩怨吗。”

“但是没有到这种程度的。他想要你参与调查，所以他就可以施展他的诡计。他可以让自己渗透进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你作为首席调查警探，是你在外抛头露面，所以他完全可以接触到你。你完全陷进这场追捕之中。而且现在他作案的目的是便于你追查到他所留下的线索。为了和你沟通。”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需要继续追查下去。”

“不，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需要退出调查。你和霍伊特必须保持一定距离。”

“我绝不从任何事里抽身而退，迪恩探员。”她的身体猛地向后退。

停顿了一会，他淡淡地说：“的确，我也不相信你会退出。”

现在轮到到她倾身向前了，以一种对抗的姿态。“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从一开始你就质疑我。你背地里跟马凯特打我的小报告。你让大家对我产生质疑——”

“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你的能力。”

“那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的？”

他用平静的语气回应着她的怒火。

“想想我们现在是在跟什么人在打交道。一个曾经被你追踪到的人。一个把自己在监狱里吃的苦头都算在你头上的人。这一年里他一直想着要对你做什么。而同样的这一年里你却在努力忘记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他现在饥渴于对你的第二次行动，简。他现在正在为此做准备，引导你去一个他希望你去的地方。无论他希望你去的是哪里，绝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真的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你是在暗示我另外打着其他算盘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

他起身走到录像机前。弹出带子，把它放回到信封里面。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想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的回答。

他又坐下来，看着她。“事实上，”他说，“我也没弄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哈哈一笑。“我？我已经把真实的自己全都表现出来了。”

“你只让我看到你作为一个警察的身份。那么简﹒里佐利，作为一个女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这两个身份是一体的。”

“你也知道这不是真的。你只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警徽背后的你。”

“那我应该表现出些什么呢？我思念那条珍贵的Y染色体吗？我只想让他们看到我的警徽。”

他的身子向前倾，他的脸靠近到足以侵犯她的安全领域。“这关乎到你作为他的目标的弱点所在。关系到一个知道怎么掌控你的罪犯。一个已经接近你到随时都有可能对你发起袭击的人。而你却无法觉察他身处何处。”

“下一次，我就会知道了。”

“你能吗？”

他们互相盯着对方，脸挨得如此近，像一对恋人一般。一阵性欲窜过了她的身体里，这么突然和意外，感觉像同时经历了痛苦和快乐。她突然将身子退了回去，脸上发烫，即使在一个安全一些的距离里和他的目光相遇，她仍然感觉自己已经暴露了。她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在调情或男女之间发生的所有那些不正经的小事情上，她都不可救药地缺乏信心。她努力保持面部表情不变，但是她发现，当她看着他的时候，在他的目光里她完全没有什么瞒得过他。

“你确实明白还会有下一次的，”他说。“现在不只是霍伊特一个人了。他们现在有两个人。如果这都不能让你感受到恐惧的话，你是该感到害怕了。”

她垂下目光，看着那份装着霍伊特有意让她看到的录像带的信封。游戏刚刚开始，霍伊特就已经占了上风，是的，她的确害怕了。

她默默地整理着文件。

“简？”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但是对你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对吧？”

她看着他。“你知道吗？我可能被一辆公共汽车给撞上，就在我在外面过马路的时候。我也可能会因为中风倒在我的书桌前。但是我不会考虑那些事情。我不能被它们左右。但是我差点就被它们给掌控了。那些噩梦——它们基本上快要摧毁我的意志了。但是我现在提起精神了，或者我根本已经麻木了，再也感受不到新的恐惧。所以，我所能做的只有一步接着一步，不停地前进。只有这样我才能熬过这一关，不停地前进。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她的传呼机响了的时候，她几乎感到如释重负。她终于有个正当的理由中断他们的眼神交流，转而低头看传呼机上的来电显示。她穿过房间去用会议室的电话，但是这期间她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毛发和纤维实验室。我是沃尔切克。”一个声音回答道。

“是我，里佐利。你传呼我了。”

“是那些绿色尼龙纤维的鉴定结果。那些从吉尔·耶格的皮肤表面搜集到的的。我们在卡瑞纳·根特的皮肤表面也找到了同样的纤维。”

“这么说，他是用相同的纺织物来包裹所有受害人的尸体的。这点我们已经猜到了。”

“噢，但是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什么？”

“我知道他用的是哪种纺织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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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指着显微镜说：“玻片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看看吧。”

里佐利和迪恩面对面坐了下来，两双眼睛同时对在教学用双人目镜上。透过目镜，他们看到了同一幅画面：两条并排摆着用来相互比较的纤维。

“左边的那条纤维是从吉尔·耶格身上提取到的。右边的那条来自卡瑞纳·根特，”艾琳说道。“你们怎么看？”

“它们看起来完全一样，”里佐利说。

“确实完全相同。他们都是杜邦尼龙六六，褐绿色。线丝是三十纤度，品质非常好。”艾琳拿起一个文件夹取出了两幅图表，放在工作台上。“现在又要用到ATR光谱图①了。一号来自耶格，二号来自根特。”她看了一眼迪恩。“你知道衰减全反射光谱技术②吗，迪恩探员？”

“是一种红外光谱分析，没错吧？”

“对。用这种方法可以在避免被纤维自身的材质干扰的情况下，检测纤维的表层处理。也就是可以检验出任何在编织后加到布料表面的化学品。”

“然后检测到了什么？”

“表面上有一层硅树脂。上周，里佐利警探和我一起核对了所有可能会包含这种表面处理的场合。我们不知道这种布料的设计是应用于什么。但我们确定这些纤维耐热且不透光。这些线品质非常高，以至于只要纺在一起就可以防水。”

“我们一开始认为它可能来自帐篷或隔水布料，”里佐利说。

“那硅树脂可以增加什么性能？”迪恩问道。

“抗静电性，”艾琳说。“以及一定程度的防撕扯和防水性能。还有，结果发现它这层布料的孔隙率几乎降到了零。换句话说，甚至是空气都不能通过它。”艾琳看着里佐利。“你猜猜这是什么？”

“你说你都已经确定这是什么了。”

“好吧，接受了一些来自康涅狄格州立警局实验室的协助。”艾琳把第三张图放在了工作台上。“他们今天下午把这个传真给了我。这是来自一起康涅狄格乡间谋杀案的纤维的ATR光谱图。这些纤维是从嫌疑人的手套和羊毛外套上提取到的。请对比一下它和卡瑞纳·根特身上找到的纤维。”

里佐利的视线在两张图之间前后回扫。“光谱完全匹配。这些纤维是完全相同的。”

“没错。只有颜色不同。我们这两件案子里的纤维是褐绿色的。来自康涅狄格凶杀案的纤维是另外两种不同的颜色。一部分是霓虹橙色；另一部分是亮黄绿色。”

“你没开玩笑吧？”

“好像颜色有点过于艳丽了，是吧？但是除了颜色，康涅狄格那里找到的纤维和我们这里的纤维完全相同。杜邦尼龙六六。三十纤度线丝，最后还有硅树脂表层处理。”

“给我们讲讲康涅狄格的案子，”迪恩说。

“一次跳伞事故。受害人的降落伞没能正常打开。一直到在嫌疑人的衣物上检测到了这些霓虹橙和亮黄绿色的纤维，这件案子才被确定为谋杀案。”

里佐利盯着ATR谱说道。“这是一个降落伞。”

“对。康涅狄格凶杀案的嫌疑人在前一天晚上对受害人的降落伞做了手脚。这份是典型的降落伞布料ATR光谱。它抗撕裂，防水。方便收藏和储存。这就是你们所追寻的犯人包裹受害人尸体用的布料。”

里佐利抬头看着她。“降落伞，”她说。“用来做裹尸布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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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ATR光谱图，全称为Attenuated Total Reflectance，即下文中提到的衰减全反射光谱技术。属于红外光谱分析的一种方法，通过样品表面的反射信号获得样品表层有机成份的结构信息。由于此测试是完全非破坏性测试,因此在公安、质检等部门中获得比较多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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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小西  兔八哥  小夜

校对：攸宁  gabriellaz 小洛

树屋字幕组-文翻组

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本书版权归原作者Tess Gerritsen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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