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雪白的花瓣》第二十章 Chapter Twenty

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4: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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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9-3-28 11:25 编辑

Chapter 20

Part 1

“那么，海滩怎么样？”布里奇洛夫人一边问，一边把茶杯轻轻放在茶碟上。“今年我没去，现在每个度假胜地都被各种各样的人占领了。嗯，谢谢你，萝丝。”萝丝，拉克姆家的客厅新女仆，在布里奇洛夫人的茶杯上方垂直往里又倒了些茶。女仆悬空拿着茶壶的手甚是沉稳，白色袖口处露出的手腕肤色红润，有一股碳焦味——布里奇洛夫人对此表示赞赏。

几个星期前，威廉到福克斯通海滩，把消瘦了并且比出发前更古怪十倍的妻子接了回来。如今正值九月初，在这明亮又寒冷的下午，她躲在楼上，决然不与来访的客人接触。

平心而论，不仅仅是艾格尼丝·拉克姆最近很怪异，这天气呀，年初时反季节变暖，可到了八月底，似乎是要撤回过分的慷概，又反常地变冷。好些天来，阳光明媚的早晨，到了中午就变得苍白发灰，冷飕飕的轻风暗示着有什么东西要让人记挂。树上落下的叶子能装满一整车，白昼渐短，整个英国的风景画画家厌恶地从阴云覆盖的乡村撤回。威廉那些拥有果园的熟人迫不得已安排提早收成，挂在树上的果子很不保险，实际上，让它们落入收成的人手里，总比在一个小时后发现它们在地上瘀坏和腐烂要强。谢谢老天，已经收割完薰衣草了。苏糖失望于没能看到收成的过程，可是对于一个要参加社交季又有一个反复无常的妻子需要欺瞒的男人，能同时做完这么多事情就已经不错了。

在诺丁山的拉克姆家，楼上楼下的仆人们正在为秋天做准备。秋天，如果它乐意，能把英格兰蹂躏得一片狼藉。厚窗帘布从闲置仓里被翻了出来；食物储藏室里紧紧地堆满了罐装大虾、沙丁鱼、三文鱼、海龟等等；水果和蔬菜塞满了地下储藏室了；烟囱都被洗刷过了；珍妮在清洁炉子时得了一种麻烦的病；奇斯曼检查了马车顶部和门仓以防有裂缝；莱蒂和萝丝把夏日装饰品从壁炉和可替换的干原木边挪走。最好能避开希尔斯的嘟嘟囔囔和小题大做。

布里奇洛夫人接受了夏天已经远走的事实，相应地改变了自己的着装，比她29岁的年龄显得老了一点——虽然没有老很多；她裹上了一件哔叽呢长裙，确保自己的健康能一直 “不被打扰”（她喜欢用这样的修辞）。威廉那变厚变方的胡子挂在领结上，他穿上了厚重的羊毛马甲和粗花呢长裤，以及一件他在客人面前尽量保持不那么粗鲁解开扣子却实在是挣扎不过它的粗花呢大衣。

“我不能说其他的海边度假胜地，”他回应她的问题。“但是福克斯通海滩，在我看来，真的变成了马戏团。当然，那是因为铁路的错。”

“呵，现在是摩登时代了，”布里奇洛夫人说得颇有哲理，她把一块糖掰成两半。“拥有自己马车的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处普通人群里还没有发掘的天堂。”

“说得对，就是这样。”威廉把自己的空茶杯递给萝丝。

“你的妻子怎样？”布里奇洛夫人的同情越过了她的边界。

“噢，我确信没有什么严重的，”他叹了口气。“她着凉了，我猜。”

“她不怎么来教堂了。”布里奇洛夫人的话让他放心。

威廉痛苦地笑了笑，大家都知道现在艾格尼丝几乎每个周日都参加弥撒，可是他没有心力阻止。虽然她背教的事糟透了，虽然他感觉到邻居们的反对让他非常尴尬，但他希望艾格尼丝快乐，还有什么能比允许她飞驰到克里克伍德做一名小罗马教徒能让她更快乐的事情呢？

他多希望她能丰腴些且理智些地从海滩回来！但是她只呆了他已经付费的两周中的八天，并且不是安安静静地和克拉拉搭火车回到伦敦，而是给他写了一张明信片，抱怨酒店里有美国人，饮用水中满是微生物，让他必须马上赶过来接她回去。以一切神圣的名义，我求你，快过来。她在明信片上签了名，另一面是一张让人愉快的照片，一只毛驴的头上戴着一个圆锥形的贝壳，贝壳上写着“独角兽，福克斯通海滩”。一想到邮递员会再读到一张类似内容的明信片，威廉就感到羞耻，他全速赶到福克斯通海滩，却发现那里有一个完完好好、显然很满足的艾格尼丝，她待他如同待一个意外到来、由于需要保持优雅而不好拒绝的客人。

“她怎么样了？” 在站着看咕哝的背夫把艾格尼丝那些荒唐的行李箱背出酒店时，他偷偷问克拉拉。

“我没有什么抱怨的，先生。”克拉拉回答时，脸上的表情好像说她在木枷刑具上呆了一个星期，并且有腐烂的水果不停得砸向她。

回家的路上，艾格尼丝一直不停地说明海滩完全不可能对她的健康有益，至少不如柯卢医生所希望的那样。一打开福克斯通的纪念品，艾格尼丝便编排出新的反复无常——一个愚蠢的仪式，很遗憾，已经变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天早餐前，她都要尝试启动一个上发条的飞行玩具，从她的卧室窗口飞出去。那个发出咔哒声的小机器像石头一样下坠，它的前喙摔破了，左翅裂开了，也没有让艾格尼丝为这个仪式感到气馁。每天早餐之后，希尔斯发现那小东西把脖子埋到他新翻过的土里，或被缠在灌木丛里，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把它送回到房子里。（他最好保持沉默——抗议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社交季时，拉克姆夫人为了给她的晚餐客人做出一条花瓣红毯而铲光了他的玫瑰灌木。）

“可怜的女人，”布里奇洛夫人咯咯地说。“我真为她感到遗憾。我们没有打扰健康，应该为这样的好运气而感恩。当然我丈夫生前总是敦促我为此感恩。”说到这，她的眼神呆滞了，她的头沉到椅子的靠头上，似乎在凝视着她丈夫的鬼魂一样。“啊，可怜的阿尔伯特，”她叹了口气，让萝丝给她上了一块姜汁蛋糕。“没有他的日子，有时真的是孤独……特别在我意识到自己还有太多的余生需要活着……”

之后，她突然直起腰来，眼神清明，下巴笔直。“然而，我不能消沉，不是吗？我毕竟有儿子，阿尔伯特在他身上活着。他们是如此地相像！你知道，我猜……如果那可怜的男人还在这儿……如果我明天就给他生第二个儿子，新生的男孩还会跟他父亲惊人地相似吗？你知道，我猜是这样的！……但是你一定要原谅我的愚蠢。我只能一再请求你允许这样的愚蠢，如果你有自己的儿子的话。”她拍了下他的膝盖，似乎它们是在睡梦中被唤醒的宠物狗。“好吧，我占据了你太多的时间。请原谅。”

“没有没有，”在她要起身离开时，威廉说道。“这时间过得很愉快，很愉快。”他是真诚的：他欢迎她来到自己的客厅，并且遗憾地送她出去。她并不像他见过的其他有头衔的人们，尽管她很高尚，身上却有一种吸引人的顽皮，他喜欢，他也看得见，——即使在她沿着前面的台阶小跑，在她的马夫从栖木上爬下来前，自己设法不经帮忙爬上马车这样的小动作里。在她把裙子拉进车厢时，她会再次挥手道别，然后才离去。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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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4:30:53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4:33 编辑

Chapter 20

Part 2

当她的马车在他的注视下行驶在车道上时，威廉心想，她最讨人喜欢的，莫过于是，她是如此地向他敞开，即便在众目睽睽下她的模样有多高贵。她从未在意过他就是那个拥有她得体地唤作“企业”的人；的确，她常说未来是属于工业的。他只希望她不要这么过分地关切艾格尼丝——尤其是最近，他正懊恼于，这种慷慨的付出并没有获得回报。

“让我相信她，还不如让我相信我能把她举起来扔掉，”艾格尼丝刚公然说到，在她越来越频繁的无法抑制的爆发中。（基于艾格尼丝脆弱的的双臂，这真是彻底的侮辱。）事实上她在事后便拒绝承认发表过这样的言论，不过她发作之后，那根本就无关紧要了。

艾格尼丝会好起来的，他确信或者说基本相信。毕竟，除却今晨发生的常见的“木鸟”事件外，再没有其他不幸的事发生了，是吧？而现在都快到中午了……

威廉站在接待大厅，心思郁结地想着，客人已经离开了，屋子又重归于静寂。每当布里奇洛夫人前来造访，总带着她那总是温柔的渐弱的细小嗓音，唉，她一走出房门，空气便再次充满了反复无常的不确定性。的确，这个地方寂静无声，但那沉寂究竟意味着什么？艾格尼丝是在静悄悄地上楼，还是在密谋下一次的爆发？她是在无辜地小睡打盹，还是因神志不清而昏厥在地四肢伸展？威廉在楼梯下屏住呼吸，不安地听着。

几秒钟过后，他的疑惑得到意外的回应：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了灵巧的手指在抚弄钢琴琴键的声音，同任何人所能想到的一样优美。艾格尼丝·拉克姆今天在享受音乐！这座房子即刻变得明亮起来，变成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真正的家园。威廉松开拳头，微笑了。

柯卢可以随他喜欢地经常说“精神病院”这个词：不过威廉•拉克姆可没那么轻易就承认！除此之外，身为丈夫的同情心呢？威廉意识到，从十月开始，每一个拉克姆产品上都印了他的肖像版画（苏糖想出的好主意），为此，他还选了一张他散发着亲切的、甚至慈父般光芒的照片。那些买拉克姆化妆品的女士们会想些什么呢，如果她们得知这个为她们制作出她们嗜好的芳香气味，并试图将他的慈善面目散布至这片土地上家家户户的男人，却迫使他自己的妻子到疯人院去？不，艾格尼丝理应有别的机会——事实上，是成百上千个其他机会！她是他的妻子，该死的，无论她疾病或健康，他将永远爱她、珍惜她。

“告诉奇斯曼，”他对莱蒂说，“我要出门去。”在急迫的琴音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之前，在那宝贵的几分钟之间，钢琴的旋律仍是令人陶醉的。

***

仅仅数秒后他的兴起便完了，亨利·拉克姆在悔恨的苦涩逆流之前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前门被敲响的声音顿时使他惊诧。到底是谁……？没有人来拜访他，没有人！一定是弄错了。

他匆忙整理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但在仓促中没找着拖鞋，伴着纠缠不休的持续敲门声，他只好穿着袜子蹒跚到门口。

在靠近他家门口的人行道上，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有美丽女性的令人困惑的景象：两个面带稚气的年轻女孩，也许是双胞胎，几乎还在少女期，穿戴同样的灰色间夹粉红色的帽子和紧身上衣。她们站在一架有罩盖的马车后面，那马车就像一辆花朵手推车或是一辆巨型的摇篮车，但既没有花也没有婴儿在里面。

“先生，求求您，”一个女孩说。“我们在这儿代表斯凯岛身处寒冷和饥饿的妇女与儿童。”

亨利目瞪口呆而困惑地望着他们，当一阵寒冷的微风吹进他的屋子时并提醒他，太迟了，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令人讨厌而多余的汗水。

“斯凯岛，先生，”另一个女孩解释道，用一个轻快的不易与她的姐妹相区分的语调。“在苏格兰。许多家庭被迫离开他们的土地，先生，他们有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异常寒冷的冬天纷纷死去。您有一些不需要的衣服吗？”

亨利像个白痴一样眨着眼，已经脸红地预知到不管说什么，他都注定要磕磕巴巴地说。

“我——我已经把我所有不……不想要的衣服给了……一……一位在一些慈善机构活——活跃的女士。”女孩们用温和的怀疑目光注视着他，好像习惯于被这类虚假言辞所蒙骗，但碍于良好的教养使她们不能驳斥他。“埃米琳·福克斯太太，”他悲痛地补充道，也许这个名字能说明一切。

“去年冬天，”第一个女孩说，“海岛渔民沦落到了吃掌状红皮藻。““就是海藻，先生，”第二个女孩观察到了他的困惑便解释道。

第一个女孩因深呼吸而扩张着她美丽的胸部，张开嘴又重新说了一遍，但这是亨利所能忍受的极致。

“你们接受钱吗？”他哑着嗓子问，当他的猫冒险闯入这个场景，让她的头转向他的脚踝，这才注意到他没穿鞋的脚。

这对双胞胎互相看了眼，好像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向她们提出过这样的建议，这让她们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们不想对您施压，先生……”其中一个女孩说道，她的目光投落在人行道上，但亨利急于将这理解为同意，开始在口袋里翻找。

“这儿，”他说着，掏出一把硬币，混杂了剪报剩下的碎片和被遗忘的邮票。“你认为两先令够吗？”他一想到与这同等金额可以买到什么就畏缩起来。“不，要三先令。”他把鲜亮的先令从杂乱无用的法寻①、便士和碎片中挑出。

“谢谢您，先生，”女孩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最近的那个还同时伸出她戴着手套的手。“我们不会再麻烦您了，先生。”

“一点也不麻烦，”他说，这使他如释重负，她们推车离开，裙衬快速一致地摆动。

亨利关上门，回到温暖的客厅，那是屋子里唯一让他感到舒适的空间。在火炉边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块手帕，被拧成一团。他不用将它展开就能知道——因为那是他刚在几分钟前扔下的——它粘着他自己精子的黏液。

他再度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的手脚冰冷，脑袋发烧，腹股沟发痒；事实上，他的整个身体是一块累赘而错配失调的肉，包绕在一个不受欢迎的拥抱里，心灵也因污染而变得冰冷黏湿。他感到脸上蒙羞，当猫咪轻轻步入房间，直奔弄脏的手帕，充满好奇地嗅着。

“小东西，”他责骂道，朝她晃了晃穿着毛织短袜的脚。“那很脏。”

他从她的鼻子底下取回手帕，并攥在手里重新把它弄皱。清洗它的挑战实在太过艰巨；只有当他晚上的衬衫也被弄脏了，他才愿意尝试去洗（他不请洗衣女工的原因之一）, 但这个廉价的四方形织物似乎不值得这种屈辱，这将花费他用于填补金属浴盆的钱，还得站在那里用沾满肥皂的指甲刮擦由他顽强黏附着的精子形成的凝块。其他手淫者怎么做？只要把他们那黏糊糊的东西交给女佣人照管，谁自此以后一定会瞧不起她们的主人呢？或是失禁这样一件罕见的事发生在有着坚强意志的人的生命当中？他对浪费优良的棉花感到极度羞愧，还有那么多穷苦人民因他们的衣服上缺少补丁而瑟瑟发抖（在伦敦是如此，更别说是斯凯岛了！），亨利把手帕扔进了壁炉。手帕直落在熊熊燃烧的煤块中心，被烧得滋滋响，变得焦黑，接着伸展成明亮的火焰。

福克斯太太已是奄奄一息了，而他没有办法帮她。这个想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在他长久的悲观绝望中，在他不假思索的轻松时刻里，在他睡着时，在他醒着时。福克斯太太行将死去，而他却无法治愈她，无法将她逗笑，无法为她缓解病痛。她成日躺在她父亲花园里的一张躺椅上，当天气太过野蛮时，她依然躺在同一张椅子上，不过被搬到阴暗客厅的窗边罢了，她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草地上留下的几乎无法感知的印象。她让亨利确信，在阵阵激烈的咳嗽之中，她毫无痛苦可言，只有不值一提的无聊。他问她想不想要一些牛肉浓汤？不，她不想要任何的牛肉浓汤；如果他尝试过这种状态，他肯定也不会想要这些东西的。她所渴望的是去散散步，走在阳光下；但太阳总是难以捉摸，即便当它穿过云层，短暂地放射出万丈光芒照耀着大地，福克斯太太求他耐心等待她调整呼吸，然后机会就过去了。事实上，她再也走不动了，他也无法带她同行。一次——只有一次——他羞怯地建议她坐轮椅，但她拒绝了，用一种比她以往向他表露过的锋利得多的口吻。如果他愿意触怒她，他就可以指责她犯了骄纵之罪。

然而，她那般恳切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在她骨白色的脸孔上显得尤为庞大，她的嘴唇干燥而肿胀。有时她一句话说到一半就沉默下来，凝视着他整整一分钟，什么都不做，只是呼吸着，脖子上的脉搏跳动着，太阳穴青筋突起着。抵御死亡的力量掌握在你的手中，她似乎在说，你为什么要让他带走我？

“你……你还好吗，福克斯太太？”然后他问，或者是一些类似的蠢问题。

“不好，我当然不太好，亨利，”她叹了口气，把他从她那睁眨着薄如纸片般的眼睑中那可怕又信任的目光中释放出来。

标注：① Farthing来自于fourthing，译作法寻，是英国的一种旧货币，币值相当于四分之一便士，这种货币现在已经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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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by Turing

校对by 花头精

校对 by 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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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4:34:17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4:38 编辑

Chapter 20

Part 3

在少数身体强健一点的日子里，她会用这些力气将他从身边赶走。昨天便是这样一天，福克斯太太面色潮红、坐立不安，她眼睛充血，情绪反复无常。她看起来似乎睡了有一个小时，嘴唇无声地呢喃着音节，胸脯几乎没有起伏。之后她突然从中惊醒，用手肘撑起身体质问他：

“哦亲爱的亨利，你还没走吗？你坐在这儿一下午盯着我父亲后围墙的栅栏…有什么益处呢…他们的数量你已经数的够清楚了，真的。”她呈现出一种难以解读的奇怪而使人忧虑的语调，如在友善的揶揄和严厉的痛苦之间的刀锋上找到平衡。

“我…我可以再待一会儿，”他回答道，直直盯着前方。

“你必须去忙自己的生活，亨利，”她劝解到，“而并不是在一个打盹的女人身侧浪费时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有多么恐惧懒惰！总有一天我会好的——虽不是明天或下周。但我会一日好过一日的——你相信我，不是吗亨利？”“若能如愿的话…”他咕哝着。

“但告诉我亨利，”她激动地继续说。“你的使命…为了你的使命你做了些什么？”

就在此时，他希望他能在这一刻前已经离开了。

“我-我其实现在有所疑惑，”他说，他迷信地担忧着她是否能同他一般清楚地听到脑中回响的该死的上帝的咆哮。“归根结底，我认为我不适合当一个传教士。”

“胡说，亨利，”她喊叫道，抓起他的胳膊迫使他看着她的脸。“你会是最棒的…最善良的，最真诚的，最值得信赖的，最英俊的…”她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来，鼻中流下一道蜿蜒明亮的带血的液体。

震惊于这不合时宜流出的液体，他又将视线移到了栅栏上，挣扎着忏悔道。“我已经….我的信仰已经…”

“不，亨利，” 她留下了眼泪，呼吸声在悲痛中呼啸。“不要这样！我不想听！上帝远大于…一个卑微渺小女人的病痛。答应我，亨利…答应我…答应我你不会放弃…你的使命。”

他既是一个胆小的懦夫，又是没有骨气的恶棍、凄惨的堕落者，他给出了他唯一能给的答案：那个她想听的答案。

“啊，我的可人儿…我真想我们一起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

苏糖的心随着那些话在胸骨中震动而跳跃，威廉将长着胡须的脸偎在她胸脯上。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的情绪会让她感到眩晕般的快乐，尤其是一个长着令人瘙痒的讨厌胡须的胖家伙，但是她的心抵着他的耳朵，尴尬地跳得厉害。

“我的这些房间非常漂亮舒适，”她说，同时她渴望着他的反驳。“也很私密。”

他叹了口气，顺着她大腿上虎纹状的干燥皮肤描着食指。“我知道，我知道…”温柔地，他的手停在了她腿间茂密的三角洲处。（他最近常做这类的事情：按摩爱抚她的肉体，即使此刻他自己的欲望已餍足，如果有一天她能鼓足勇气，她将用他的手引领他更进一步。）“然而，”他悲伤到，“我经常有非常想与你一起讨论的事情，我多想尝试着从我的责任中清除出一条路，可我不能离开那所房子。”

她抚摸着他的发，将望加锡油按摩进她手上龟裂的皮肤里。“尽管这样，我们也已经讨论了所有事情了，不是么？”她说。“新肥皂上字母‘R’的形状；五十周年植物的篝火-我会在将上校带来；如何处理勒梅西埃的丁香花园；将你父亲上了年纪的密友们赶出伦敦办公室…”但此刻她一直在想，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告诉我。

“是的，是的，”他说，“但还有更多事情让我远离你。” 他发出一声烦躁的呻吟，把头从她胸前移了下来，用手揉着脸。“啊，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但我发现，经营一个商业帝国的全部阴谋诡计，也没有经营一个家庭那么该死的复杂。”

苏糖把床单拉到肚脐上。

“艾格尼丝挺糟糕的，所以呢？”

“我此刻甚至没在想艾格尼丝，”他不耐烦地嘀咕着，仿佛他的家庭是一个难以置信的麻烦集合体，每个人都需要持续且目不转睛的看护。

“是…孩子？”快点啊，告诉我吧，她想着。说出你女儿的名字吧，为什么不可以呢？

“是的，关于孩子有个问题。”威廉声明。“一个该死的麻烦的问题。比阿特丽斯，她的看护，她以她的愚见让我知道我女儿已经到了仅用一个看护根本不够的年龄。”他将她的脸扭曲成一个滑稽女人的样子，并模仿看护的声音哀诉着，“‘我没有文化，拉克姆先生，苏菲小姐需要一个女家庭教师。’当然，事实是巴特雷太太刚生了孩子，想要一个女看护，她张口闭口对所有人声明钱不是问题，这事能和比阿特丽斯抽搐着以博得我的同情好离开没有关系？怎么可能？”

“那么…苏菲多大了？”苏糖问，她伸展她的胳膊以展现出胸脯，好让他的思绪从她撬开的舌头上转移。

“啊她只有五岁！”威廉嘲弄地说。“不让我想想，六岁吧，是的，六岁；艾格尼丝去海边的时候她过了自己的六岁生日。现在，苏糖，我问你：你觉得一个六岁的婴儿需要一个专业的老师吗？”

苏糖脑中魔术般浮起了她六岁时的记忆，那时她正挨着妈妈的裙摆坐在高脚登上，脚在被老鼠咬伤之后便缠着绷带，她在读一本残破不堪的复制本，这是一本叫做《僧侣》的邪恶可怕的哥特式小说，不过她基本上看不懂什么。

“我不知道，威廉。我还没有离开摇篮时就有十分严格的指示，但我有…”（她避开了那些给卡斯特薇太太大声朗读的记忆，记忆中她会因年龄太小而读错的词语被嘲弄）“一个比较独特的童年。”

“嗯。”这不是威廉等着听的答案，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我弟弟亨利也是，”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烦恼持续不断的源泉。”

“哦？”

“他正因为一个朋友对他的拒绝而非常苦恼。”

“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非常…”（他试图寻找一个并不太贬抑的词来形容福克斯太太的情况）“一个叫埃米琳.福克斯的女人，在得肺痨病之前，她是救援协会的领航人。”

苏糖想知道她是否该对救援协会的事情装糊涂，她们的代表时不时地会拜访银街，并总是获得卡斯特薇太太的欢迎，甚至凯蒂.莱斯特会用大提琴演奏来招待她们——在受到讽刺和嘲笑之前，含泪离去。

“救援协会？”她重复到。

“一群不实际的社会改良家，他们为妓女改革。”

“真的吗？”她悄悄从地板上取回衣物，开始穿衣。“有什么成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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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by yoyo

校对by 田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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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4:39:41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4:45 编辑

Chapter 20

Part 4

“我不知道。”威廉耸耸肩，说道，“他们教站街女......我也不清楚......做些裁缝工作，还有其他的一些活。我认为布里奇洛女士在救济会里找到了帮厨，那个女孩感激涕零，喜不自胜，布里奇洛夫人说无需多疑，看看她就知道了。”（苏糖没办法继续穿衣服，因为威廉坐在了她的灯笼裤上。）“我确实考虑过。”威廉默想着，“之前需要新招一个客厅女侍时，我也想从救济会中找，不过现在很庆幸当时没那么做，萝丝就是无价之宝。”

苏糖只能先把威廉推开，威廉顺着她的力道离开了她的灯笼裤。受到威廉这一举动的鼓舞，她决定做一件更大胆的事。

“你的兄弟，”她询问着，“他也在救济会里吗？”

“不，没有，”威廉答道。“只有女人才能加入。”

“会不会是在其他类似的协会里？”

“没有……你干嘛问这个？”

苏糖深呼一口气，内心很不安，不是担心辜负卡洛琳的信任，而是怕威廉对她产生偏见。

“我认识一个人。”苏糖小心翼翼地开始说，“我......买水果的时候经常碰到，她是个妓女......”（威廉皱眉头了吗？苏糖误判了他对自己的信任？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说了。）“我们上次碰到的时候，她告诉了我一个很奇怪、特别的故事......”

就这样，苏糖讲述了卡洛琳的故事，一个虔诚的社会改革者花了两先令找个妓女谈话。威廉听得很耐心，直到她讲到小伙子真心实意地给妓女提供一份在拉克姆工厂的工作时，一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讲完后，威廉惊讶地摇头。

“全能的主啊！”他喃喃着。“是他吗？会是亨利吗？我想肯定是他了......我清楚地记得他来问我肯不肯雇佣一个没有推荐信的可怜女人……全能的主啊……”突然他大笑起来。“淘气鬼！他终究是个男人啊！”

苏糖因懊悔而自责，虽然她也不知道是背叛了亨利还是卡洛琳。“噢，但是他没碰那个妓女一根手指头。”她急切地讲明。

威廉哼了一声，头部微斜，为苏糖如此轻信别人而心生怜惜。“或许他只是在那时候没碰那个妓女，你这个小傻瓜，”他说，“但是谁知道他碰过其他多少妓女呢？”

苏糖沉默了。她感到羞愧的同时，一股欢愉的暖流蹿上心头，威廉像个慈父一样宠溺地叫她“小傻瓜”。

“还有谁会这么想！”威廉还在轻声笑着，自言自语。“我伪善的兄弟亨利！我假仁假义的兄弟亨利！哈哈！你知道吗？我必须承认，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喜欢他。愿上帝保佑他！”他靠近苏糖，感激地亲吻了她的脸颊——然而苏糖不确定他亲吻的理由。

“你不会……嘲弄他，对吧？”她恳求道，不安地抚摸着他的肩膀。

“我那兄弟？”他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责备她，“就他现在的状况？嘲笑他，上天不容。我将成为谨慎的化身，绝不嘲弄他。”

“你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他？”她问道，希望过几礼拜或几个月，威廉会淡忘她这次吐露秘密的细节。

“今晚吧，”威廉说，“吃饭的时候。”

那天晚上，为了驱散亨利经常带给这个家的阴霾，威廉让人在餐桌上点燃了比往常多一倍的蜡烛，并饰以艳丽的花朵，从门外看上去（如果用威廉自己的话说）效果极佳，令人愉悦。尽管厨房隔间被设计得像地牢一样，饭菜香味绝对飘不出来，但威廉的鼻子在过去几个月间变得异常灵敏，现在连分辨长穗薰衣草和宽叶薰衣草都不在话下，更不必说闻出厨房里正在烹饪的佳肴了。他向上帝发誓，他将尽最大的努力驱散家里的阴霾。

艾格尼丝一反往日的习惯，表示她会和这兄弟俩一起吃晚饭。这是令人不安的前兆吗？一点也不，威廉告诉他自己：艾格尼丝的心里始终有亨利，她今晚兴致很好，在监督仆人悬挂冬季窗帘时，又笑又唱的。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有点过分，但是我们不要提起福克斯夫人，好吗？” 亨利提出建议。这时，与亨利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我会假装社交季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的，亲爱的，”艾格尼丝向他卖弄风情地眨了下眼，“绝不会说半个字。”

不一会儿，亨利就慌张地出现了，他一摘下被雨淋湿的帽子并脱下大衣，就被威廉揽住肩膀，兄友弟恭地往餐室去了。亨利在餐室里看到了恍若天堂般的景象：温暖宜人，灯火通明，到处都摆着玫瑰，餐巾被折成孔雀开屏的样子，一个新来的漂亮女仆将汤碗放到桌上，汤汁透着金黄的色泽。鲜花与银质刀叉熠熠生辉，如梦似幻，拉克姆夫人早已入座，穿着一身粉嫩的桃色长裙，抬头朝他微笑。

“我得道歉，”亨利说，“我其实……啊……”

“坐下吧，亨利，先坐下，”威廉表现得宽宏大量，“我们都不是计较时间的人。”

“我差点就来不了了。”亨利说，在满屋的光辉中眨了眨眼。

“我们都很高兴你最后还是来了。”艾格尼丝满面笑容地说道。

亨利的座位前放着斟满的酒杯、亮闪的餐盘、雪白的餐巾，还有烛台，这一切都在他脸上投下一道亮光，他还没入座，威廉就发现他这个兄弟有多寒酸。亨利的头发别在耳后，其中一绺在湿漉漉的前额晃来晃去，看上去有段时间没用肥皂或发油打理过了。接着，威廉又开始打量亨利的着装，褶皱且宽大，使得亨利看着像四处乱窜的尼布甲尼撒二世，或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亦或是两者都像。他的领巾歪斜，露出了别在衬衫领子上的饰针，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威廉忍不住想伸手去帮他调整。然而，晚餐开始了。

亨利舀了一勺小鸭清汤，看也不看地送入嘴中，他更喜欢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悬挂在威廉左肩上方无形的痛苦之境痛苦之镜。

“我不应该这样地胡吃海喝，” 他一边像个自动机一样用勺子舀取食物一边评论，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苏格兰还有些人仍是以海草为生。”

“噢，可这汤里可没什么油水，”艾格尼丝向他保证，“一直都是这样的。”令人尴尬的寂静中只有亨利咀嚼食物的声音。艾格尼丝想，难道这就是没人在社交季邀请他的原因吗？“说到海草，”她接着说，她突然想到说什么了，“我们在奥尔德顿夫人那儿吃过，对吗，威廉？沾过酱的那种。还有扇贝和旗鱼，它们大多数尝起来都很怪，我就只能尽量一点点地吃。我很庆幸招待的食物中有俄罗斯雪鲟，不然我早就把那一盘子的菜都推到饭桌底下去了。”

注释：新巴比伦国王（约公元前634年-前562年），攻占耶路撒冷，修建空中花园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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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4:56:17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5:03 编辑

Chapter

Part 5

威廉皱了皱眉，忽然回忆起了两年前在库斯伯特太太晚宴上的尴尬遭遇：那时那位夫人的狗钻进了白色锦缎桌布底下，在离艾格尼丝很近的地方大声咀嚼食物。

“社会的大门已经对我关上了 “当侍者取走他的汤碗时，亨利悲哀地叹道。“我不是说舞会或晚宴，而是指社会——我们的社会——那个我们本该都是一份子的社会。然而我无法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无法为这个社会效力。“

“可是亲爱的，”艾格尼丝说着，用充满同情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大伯，主菜恰在这时上了桌。“但是难道你不是希望能成为牧师吗？“”我当然希望！“亨利尖声答道，听起来却毫无希望。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出色。”艾格尼丝坚持道。

亨利绷紧下巴，没有说话，只是将滋滋作响的炖松鸡肉叉进了自己的盘子。

“而且你一定比那个烦人的克莱恩医生要强。“艾格尼丝补充道，”说真的，我都不明白这些日子我为什么要忍着他。他总是警告我不要去做那些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于是傍晚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其中艾格尼丝担起了主要的对话角色（她不时喝口红酒），而威廉注视着两人，为他哥哥竟成为了一个令人同情的角色而越发感到惊愕。

一次又一次，当亨利完全打起精神说话时，他暗示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令人厌恶的徒劳，至少他这个卑微的人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有几次甚至是在低声咕哝，接着他的声音又变大，充满了苦涩的激动，或者甚至充满了讥讽——这极不像是他的风格。这期间，他的大手一直在忙着把松鸡肉越切越小，然后放到蔬菜里搅烂捣碎，最后却没有吃——这让威廉挺恼火。

“我不值得你把我说得这样好，”他叹了口气，对女主人愈加温暖的鼓励给出了如此回应，“你和……和福克斯夫人都把我看得比实际上要好太多了……“

艾格尼丝迅速瞥了一眼威廉，她明亮的大眼睛向他恳求着许可去谈论那个被禁止提及的女人。威廉一次次地皱眉示意不可，但她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反而立即说道：“福克斯夫人说的很对，亨利，真的很对！你对信仰远比其他人要真诚，我知道的！对这类事情我的直觉很准；我能看见人们头上的光环——不，别冲我皱眉毛，威廉。我说的是真的！人们身上发出信仰的光芒，就像……像煤气灯周围朦胧的光晕一样。别，威廉，是真的。“她倾身越过桌子面对亨利，胸部几乎蹭上了还没吃的食物，脸庞令人不安地紧挨着燃烧的烛台，让他不禁在心里冷嘲。“看看坐在那边的你弟弟，正生气的要我闭嘴呢。他就没有一点儿敬畏上帝的……“她短暂的停了一下，端庄的笑着。“但是说实在的，亨利，你绝不能这样看低自己。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虔诚。”亨利尴尬地动了动身体。“请别这样，”他说，“我看你的食物要凉了。”

艾格尼丝无视了他的话；她现在自己家里，可以想吃少点就吃少点——也确实是非常少。“以前，“她继续说，“威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有一次听人布道，说如今这些时候上帝只通过圣经说话，不会直接在耳边告诉你。威廉说那次布道让你十分生气，以至于你决定不吃不睡，就像那些古老的先知们一样，只为了亲耳听见上帝说话！“她紧握着纤小的双手，一边微笑一边点头，从而无声地让他了解到她也做过同样的事，而作为回报，她感觉到了神在她颈后低语时的呼吸。

亨利苦恼地瞪了他的兄弟一眼。

“年轻时我们都是傻瓜。“威廉接过话，他汗流浃背，盼望着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能够把一阵风送进房间，立即将那些该死的蜡烛熄掉一半。“我记得我年少时，自己就说过，只有没有一丝想象力和感情的人才可能成为商人……”

这果敢的坦白并没有打动艾格尼丝。她刚把盘子推开并靠在桌布上，以便能更好的继续她和亨利的心对心交流。

“我喜欢你，亨利。”她轻声喃喃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本应该信天主教。你有考虑过成为一位天主教徒吗，亨利？”

深感窘迫的亨利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鲜果慕斯倒进棕黄色的粥中，并用勺子搅拌。

“改变就像度假一样令人愉快。”艾格尼丝向他保证道，说着又啜了一口红酒。“或者还要更好。我不久前就有一次度假，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于此，威廉不赞同地咕哝了一声，并决定他要立即干预这场谈话，不能再拖了。他把手臂伸过桌子，移开了隔在他和他妻子中间的烛台。

“大概你已经喝够了吧，亲爱的？“他提醒她，语气很坚定。

“远着呢。“艾格尼丝半嗔半娇地说。“这咸咸的松鸡肉让我觉得很渴。“接着她凑近杯口又呷了一小口，用她那玫红色的双唇抿了抿红色的浆液。

“我们桌子上有水，亲爱的，就在那个玻璃瓶里。”威廉提醒她道。

“谢谢，亲爱的……”她说着，但她的双眼始终盯着亨利，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好像在说，对啊，对啊，没关系的，我都知道的，你不必对我有所保留。

“我听到有小道消息说，“威廉绝望地评论道，“克莱恩医生打算买下一栋房子，先前住在那儿的是……呃……他们的名字叫啥来着？“

艾格尼丝插话进来，不是为了讨论那个被忘掉的名字，而是为了再把牧师痛骂一番。

“我真的很讨厌去教堂还要被人说，你也是吧？“她撅着嘴问亨利。“要是一个人始终没法儿为自己做主，还有面对那么多糟心事儿，干嘛还要费力气去长大成人？“

然后对话又这样进行了冗长的五到十分钟。侍者无声地清走了餐盘，只留下了红酒和这三位与此景不相配的拉克姆。最后艾格尼丝终于累了，脑袋落在了屈起的臂弯里，脸颊几乎擦在了袖子上。她的前额抵着胳膊缓缓向下滑。

“你睡着了吗，亲爱的？”威廉说。

“歇歇眼睛。”她喃喃道。

“躺在枕头上不是更好吗？”

他提这建议时没怎么期待她能听进去；或者如果她听进去了，也做好来了他多半会得到生气的拒绝的准备。然而恰恰相反，她缓缓转过脸面向他，瓷蓝眼眸颤动着半阖，并说：“是……是啊……我喜欢那样……”

不知所措，威廉把他的椅子推离了桌子，并在大腿上叠好他的餐巾。

“我……我该叫克拉拉过来陪你吗？”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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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10-24 15:03:32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9-3-28 11:25 编辑

Chapter 20

Part 5

6 R8 M% H& p1 j; R4 Y3 n* {

艾格尼丝突然撑着椅子站起来，眨了眨眼，并给予威廉一个相当纡尊降贵的微笑。

“我不需要克拉拉来带我上床，蠢瓜，”她嘲笑他，摇晃地站了起来。“她要做什么，把我抱上楼梯吗？”然后，她停了一下，只是为了向她的客人道声晚安。拉克姆夫人在餐桌旁优雅的向后退，迈开步子，简直没有一丝摇晃，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噢，该死的......”威廉喃喃自语，他实在是太吃惊了以至于差点说了一些亵渎神灵的话。不过，他那虔诚的兄弟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就快死了，比尔，” 亨利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处看。

“什么？”威廉说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只是酒量不太好，仅此而已…”

“福克斯夫人，”亨利说道，声音仿佛从深渊般的痛苦中唤起。在公共辩论中他的声音想必受人瞩目。“她快死了，快死了。她的生命每天都在流逝，就在我的眼前…然后很快，也许是下周，明天，后天，我们不知道的哪一天或哪一刻，我们能知道吗？或许在我敲开她父亲的房门时，仆人就会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异常刺耳，每一个词都像在用手指掐灭了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镇定点，镇定点。”威廉叹了口气，突然间感到筋疲力尽，好在艾格尼丝已经退出这场争论。

“死亡会像夜晚的小偷一样光顾我们，难道不是么？”亨利冷笑道，并继续他的争论，就如同旁边还站着一个隐形的辩论者一样。“这就是圣经说的，基督将会如何来到我们身边的，不是么？“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轻蔑地做着鬼脸。“童话故事只是用来哄骗小孩子的。小玩意儿还有有色饮料…”

随着威廉的耐心急剧减少，他努力地克制着他的愤怒情绪。

“你说的就好像那个可怜女人已经躺在坟墓里一样：她还没死呢！”他说道。“既然她现在还活着，她就是一个人，一个有愿望和需求的人，而且可能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没有什么——”

“我的老天，亨利！请不要再一遍又一遍重复说这句话了！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一个准备……向这尘世说再见的女人，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难道你是要告诉我，你不能为她做点事儿让她心里好受些？”

终于，这似乎刺穿了亨利的保护壳，露出了里面的悲痛欲绝。

“她……她能看进我的灵魂，比尔，“他低语道，被过往的记忆所萦绕着。“她的眼睛……她那哀求的眼神……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想要什么？”

“全能的神！”威廉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爆发了。“你怎么能那么蠢？她想要被你上！”他从椅子暴跳地站起来，把脸怼到亨利面前。“抱她上床，你个白痴，她在等你！明天就娶她！或者你现在去叫醒牧师，今晚就娶她！”每一秒，亨利一本正经的愤怒表情都使得威廉越来越激动。“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会不知道上床就是一种乐趣，而且女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的福克斯夫人在她的救援协会工作时不可能没发现这一点。为什么不能让她在临死前亲身感受一次那种极乐呢！”

亨利跳起来，摔破了酒杯。烛光在空中摇曳着，他的脸气得发白，宽厚的手掌紧攥。

“请允许我离开。”他低声怒吼。

“好啊，走吧！”威廉喊道，并用夸张的动作指着门。“回去你那破烂的小房子里，并梦想着这世界比现实要更加高尚和纯洁。但亨利，你就是一个混蛋，伪君子。“他终于把强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一个男人没被生出来，”他责骂道，“就不会知道在女人两腿间的是什么。所有歌颂着贞洁和禁欲的长老和传教士，他们都在追逐女人。为什么不呢？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能拯救我们，为什么还要沉浸于自虐里？我有几十，上百个娼妓；如果我勃起的话，我只需要打个响指，不出一小时我就能得到满足。至于你，兄弟，看起来你好像不能从祷告者的座垫上认出一个妓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噢，对了，你的…你的劣迹，你所谓的”谈话“，就是和伦敦所有的妓女交谈！”

亨利哽咽着喊了一声，从餐厅里冲了出去，把门重重甩开，导致门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威廉跌跌撞撞地跟出去，疲惫地追着，看见他的兄弟已经踩上接待大厅的瓷砖，离他有半路远了，便在后面喊道：

“别想着做一个圣人，亨利！向她证明你是一个男人！”

就此，他感觉已经说的够多了，便退回到餐厅里，把背靠到最近的墙上，大口呼吸着。隐约地，他可以听见前门有人在争执：莱蒂恳求克拉姆先生，让她来帮他穿上大衣，而亨利就像一个被引诱的熊；然后，大门被用力关上，整个房子似乎都在摇晃着。

“噢，非常好，”威廉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因为他喊得嗓子都哑了），“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静观其变吧。”

他的心跳的更厉害了——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哥哥紧握的拳头和愤怒的表情，威廉从未面对过这种令人害怕的两者，即使在他哥哥的童年。他蹒跚地走到餐厅的餐桌旁，拿起几乎见底的酒瓶倒了杯酒。然后，他把这杯镇定剂喝到只剩一点沉淀物，就走向楼梯，登上阶梯，脚步越来越坚定。他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往艾格尼丝的房间走去。

上帝啊，他真是受够了其他人装正经的怪癖和令人作呕的借口。现在是时候了，他决定要做一个儿子的父亲。

凌晨，亨利坐在壁炉前，烧掉了在过去十几年所写的东西——那些他曾希望有一天能够站在自己的教堂里向世人传播的想法和意见。

他还有很多未用的纸张和墨水，真是可笑，活页纸，信封，有脊的日记本和缝线笔记本，所有的纸上都整洁地布满了他那方块的、不雅的笔迹，还有用他自己创的私人字符写的注解，标示着这些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或者是‘这是真的吗？’或者是要展开详述说明的。最悲哀的是，过去的三年中，在几乎每一份手稿的纸张边缘都可以看到一个倒三角的符号，暗示着狐狸的头，意思是：询问福克斯夫人的意见。一页又一页，亨利烧掉了他虚荣的证据。

猫咪在他脚边发出呜呜声，似乎完全赞同他的做法，火光能够让她的皮毛暖和到几乎容光焕发的地步。煤炭已经算很好了，能慢慢的被消耗完，但是如果一个人能被鼓动着继续下去，纸张显然会更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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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9-3-28 11:12:18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9-3-28 11:18 编辑

Chapter 20

Part 5

威廉皱了皱眉，忽然回忆起了两年前在库斯伯特太太晚宴上的尴尬遭遇：那时那位夫人的狗钻进了白色锦缎桌布底下，在离艾格尼丝很近的地方大声咀嚼食物。

“社会的大门已经对我关上了 “当侍者取走他的汤碗时，亨利悲哀地叹道。“我不是说舞会或晚宴，而是指社会——我们的社会——那个我们本该都是一份子的社会。然而我无法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无法为这个社会效力。“

“可是亲爱的，”艾格尼丝说着，用充满同情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大伯，主菜恰在这时上了桌。“但是难道你不是希望能成为牧师吗？“”我当然希望！“亨利尖声答道，听起来却毫无希望。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出色。”艾格尼丝坚持道。

亨利绷紧下巴，没有说话，只是将滋滋作响的炖松鸡肉叉进了自己的盘子。

“而且你一定比那个烦人的克莱恩医生要强。“艾格尼丝补充道，”说真的，我都不明白这些日子我为什么要忍着他。他总是警告我不要去做那些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于是傍晚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其中艾格尼丝担起了主要的对话角色（她不时喝口红酒），而威廉注视着两人，为他哥哥竟成为了一个令人同情的角色而越发感到惊愕。

一次又一次，当亨利完全打起精神说话时，他暗示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令人厌恶的徒劳，至少他这个卑微的人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有几次甚至是在低声咕哝，接着他的声音又变大，充满了苦涩的激动，或者甚至充满了讥讽——这极不像是他的风格。这期间，他的大手一直在忙着把松鸡肉越切越小，然后放到蔬菜里搅烂捣碎，最后却没有吃——这让威廉挺恼火。

“我不值得你把我说得这样好，”他叹了口气，对女主人愈加温暖的鼓励给出了如此回应，“你和……和福克斯夫人都把我看得比实际上要好太多了……“

艾格尼丝迅速瞥了一眼威廉，她明亮的大眼睛向他恳求着许可去谈论那个被禁止提及的女人。威廉一次次地皱眉示意不可，但她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反而立即说道：“福克斯夫人说的很对，亨利，真的很对！你对信仰远比其他人要真诚，我知道的！对这类事情我的直觉很准；我能看见人们头上的光环——不，别冲我皱眉毛，威廉。我说的是真的！人们身上发出信仰的光芒，就像……像煤气灯周围朦胧的光晕一样。别，威廉，是真的。“她倾身越过桌子面对亨利，胸部几乎蹭上了还没吃的食物，脸庞令人不安地紧挨着燃烧的烛台，让他不禁在心里冷嘲。“看看坐在那边的你兄弟，正生气的要我闭嘴呢。他就没有一点儿敬畏上帝的……“她短暂的停了一下，端庄的笑着。“但是说实在的，亨利，你绝不能这样看低自己。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虔诚。”亨利尴尬地动了动身体。“请别这样，”他说，“我看你的食物要凉了。”

艾格尼丝无视了他的话；她现在自己家里，可以想吃少点就吃少点——也确实是非常少。“以前，“她继续说，“威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有一次听人布道，说如今这些时候上帝只通过圣经说话，不会直接在耳边告诉你。威廉说那次布道让你十分生气，以至于你决定不吃不睡，就像那些古老的先知们一样，只为了亲耳听见上帝说话！“她紧握着纤小的双手，一边微笑一边点头，从而无声地让他了解到她也做过同样的事，而作为回报，她感觉到了神在她颈后低语时的呼吸。

亨利苦恼地瞪了他的兄弟一眼。

“年轻时我们都是傻瓜。“威廉接过话，他汗流浃背，盼望着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能够把一阵风送进房间，立即将那些该死的蜡烛熄掉一半。“我记得我年少时，自己就说过，只有没有意思想象力和感情的人才可能成为商人……”

这果敢的坦白并没有打动艾格尼丝。她刚把盘子推开并靠在桌布上，以便能更好的继续她和亨利的心对心交流。

“我喜欢你，亨利。”她轻声喃喃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本应该信天主教。你有考虑过成为一位天主教徒吗，亨利？”

深感窘迫的亨利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鲜果慕斯倒进棕黄色的粥中，并用勺子搅拌。

“改变就像度假一样令人愉快。”艾格尼丝向他保证道，说着又啜了一口红酒。“或者还要更好。我不久前就有一次度假，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于此，威廉不赞同地咕哝了一声，并决定他要立即干预这场谈话，不能再拖了。他把手臂伸过桌子，移开了隔在他和他妻子中间的烛台。

“大概你已经喝够了吧，亲爱的？“他提醒她，语气很坚定。

“远着呢。“艾格尼丝半嗔半娇地说。“这咸咸的松鸡肉让我觉得很渴。“接着她凑近杯口又呷了一小口，用她那玫红色的双唇抿了抿红色的浆液。

“我们桌子上有水，亲爱的，就在那个玻璃瓶里。”威廉提醒她道。

“谢谢，亲爱的……”她说着，但她的双眼始终盯着亨利，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好像在说，对啊，对啊，没关系的，我都知道的，你不必对我有所保留。

“我听到有小道消息说，“威廉绝望地评论道，“克莱恩医生打算买下一栋房子，先前住在那儿的是……呃……他们的名字叫啥来着？“

艾格尼丝插话进来，不是为了讨论那个被忘掉的名字，而是为了再说牧师一番。

“我真的很讨厌去教堂还要被人说，你也是吧？“她撅着嘴问亨利。“要是一个人始终没法儿为自己做主，还有面对那么多糟心事儿，干嘛还要费力气去长大成人？“

然后对话又这样进行了冗长的五到十分钟。侍者无声地清走了餐盘，只留下了红酒和这三位与此景不相配的拉克姆。最后艾格尼丝终于累了，脑袋落在了屈起的臂弯里，脸颊几乎擦在了袖子上。她的前额抵着胳膊缓缓向下滑。

“你睡着了吗，亲爱的？”威廉说。

“歇歇眼睛。”她喃喃道。

“躺在枕头上不是更好吗？”

他提这建议时没怎么期待她能听进去；或者如果[1] 她听进去了，也做好来了他多半会得到生气的拒绝的准备。然而恰恰相反，她缓缓转过脸面向他，瓷蓝眼眸颤动着半阖，并说：“是……是啊……我喜欢那样……”

不知所措，威廉把他的椅子推离了桌子，并在大腿上叠好他的餐巾。

“我……我该叫克拉拉过来陪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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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9-3-28 11:19:28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9-3-28 11:29 编辑

Chapter 20

Part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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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尼丝突然撑着椅子站起来，眨了眨眼，并给予威廉一个相当纡尊降贵的微笑。

“我不需要克拉拉来带我上床，蠢瓜，”她嘲笑他，摇晃地站了起来。“她要做什么，把我抱上楼梯吗？”然后，她停了一下，只是为了向她的客人道声晚安。拉克姆夫人在餐桌旁优雅的向后退，迈开步子，简直没有一丝摇晃，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噢，该死的......”威廉喃喃自语，他实在是太吃惊了以至于差点说了一些亵渎神灵的话。不过，他那虔诚的兄弟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就快死了，比尔，” 亨利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处看。

“什么？”威廉说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只是酒量不太好，仅此而已…”

“福克斯夫人，”亨利说道，声音仿佛从深渊般的痛苦中唤起。在公共辩论中他的声音想必受人瞩目。“她快死了，快死了。她的生命每天都在流逝，就在我的眼前…然后很快，也许是下周，明天，后天，我们不知道的哪一天或哪一刻，我们能知道吗？或许在我敲开她父亲的房门时，仆人就会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异常刺耳，每一个词都像在用手指掐灭了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镇定点，镇定点。”威廉叹了口气，突然间感到筋疲力尽，好在艾格尼丝已经退出这场争论。

“死亡会像夜晚的小偷一样光顾我们，难道不是么？”亨利冷笑道，并继续他的争论，就如同旁边还站着一个隐形的辩论者一样。“这就是圣经说的，基督将会如何来到我们身边的，不是么？“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轻蔑地做着鬼脸。“童话故事只是用来哄骗小孩子的。小玩意儿还有有色饮料…”

随着威廉的耐心急剧减少，他努力地克制着他的愤怒情绪。

“你说的就好像那个可怜女人已经躺在坟墓里一样：她还没死呢！”他说道。“既然她现在还活着，她就是一个人，一个有愿望和需求的人，而且可能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没有什么——”

“我的老天，亨利！请不要再一遍又一遍重复说这句话了！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一个准备……向这尘世说再见的女人，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难道你是要告诉我，你不能为她做点事儿让她心里好受些？”

终于，这似乎刺穿了亨利的保护壳，露出了里面的悲痛欲绝。

“她……她能看进我的灵魂，比尔，“他低语道，被过往的记忆所萦绕着。“她的眼睛……她那哀求的眼神……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想要什么？”

“全能的神！”威廉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爆发了。“你怎么能那么蠢？她想要被你上！”他从椅子暴跳地站起来，把脸怼到亨利面前。“抱她上床，你个白痴，她在等你！明天就娶她！或者你现在去叫醒牧师，今晚就娶她！”每一秒，亨利一本正经的愤怒表情都使得威廉越来越激动。“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会不知道上床就是一种乐趣，而且女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的福克斯夫人在她的救援协会工作时不可能没发现这一点。为什么不能让她在临死前亲身感受一次那种极乐呢！”

亨利跳起来，摔破了酒杯。烛光在空中摇曳着，他的脸气得发白，宽厚的手掌紧攥。

“请允许我离开。”他凶暴地低声道。

“好啊，走吧！”威廉喊道，并用夸张的动作指着门。“回去你那破烂的小房子里，并梦想着这世界比现实要更加高尚和纯洁。但亨利，你就是一个混蛋，伪君子。“他终于把强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一个男人没被生出来，”他责骂道，“就不会知道在女人两腿间的是什么。所有歌颂着贞洁和禁欲的长老和传教士，他们都在追逐女人。为什么不呢？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能拯救我们，为什么还要沉浸于自虐里？我有几十，上百个娼妓；如果我勃起的话，我只需要打个响指，不出一小时我就能得到满足。至于你，兄弟，看起来你好像不能从祷告者的座垫上认出一个妓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噢，对了，你的…你的劣迹，你所谓的”谈话“，就是和伦敦所有的妓女交谈！”

亨利哽咽着喊了一声，从餐厅里冲了出去，把门重重甩开，导致门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威廉跌跌撞撞地跟出去，疲惫地追着，看见他的兄弟已经踩上接待大厅的瓷砖，离他有半路远了，便在后面喊道：“别想着做一个圣人，亨利！向她证明你是一个男人！”

就此，他感觉已经说的够多了，便退回到餐厅里，把背靠到最近的墙上，大口呼吸着。隐约地，他可以听见前门有人在争执：莱蒂恳求克拉姆先生，让她来帮他穿上大衣，而亨利就像一个被引诱的熊；然后，大门被用力关上，整个房子似乎都在摇晃着。

“噢，非常好，”威廉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因为他喊得嗓子都哑了），“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静观其变吧。”

他的心跳的更厉害了——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哥哥紧握的拳头和愤怒的表情，威廉从未面对过这种令人害怕的两者，即使在他哥哥的童年。他蹒跚地走到餐厅的餐桌旁，拿起几乎见底的酒瓶倒了杯酒。然后，他把这杯镇定剂喝到只剩一点沉淀物，就走向楼梯，登上阶梯，脚步越来越坚定。他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往艾格尼丝的房间走去。

上帝啊，他真是受够了其他人装正经的怪癖和令人作呕的借口。现在是时候了，他决定要做一个儿子的父亲。

凌晨，亨利坐在壁炉前，烧掉了在过去十几年所写的东西——那些他曾希望有一天能够站在自己的教堂里向世人传播的想法和意见。

他还有很多未用的纸张和墨水，真是可笑，活页纸，信封，有脊的日记本和缝线笔记本，所有的纸上都整洁地布满了他那方块的、不雅的笔迹，还有用他自己创的私人字符写的注解，标示着这些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或者是‘这是真的吗？’或者是要展开详述说明的。最悲哀的是，过去的三年中，在几乎每一份手稿的纸张边缘都可以看到一个倒三角的符号，暗示着狐狸的头，意思是：询问福克斯夫人的意见。一页又一页，亨利烧掉了他虚荣的证据。

猫咪在他脚边发出呜呜声，似乎完全赞同他的做法，火光能够让她的皮毛暖和到几乎容光焕发的地步。煤炭已经算很好了，能慢慢的被消耗完，但是如果一个人能被鼓动着继续下去，纸张显然会更好。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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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9-4-2 20:08:04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9-4-2 20:18 编辑

Chapter20

Part 7

亨利正忙着整理厚厚的分类账，这是在1869年拉克姆办公室的一次“春季大扫除”中清理出来的，一本被他父亲遗弃的账本（像这样的还有十几本）。“看到好的纸被毁坏，我感到痛苦，”他记得曾对父亲这样说过。“我能将这些都另作他用。”虚荣！这是什么？“欣喜若狂，极其高兴”，封面上的题词写着：这是他为自己的第一本出版布道文集所幻想出的诸多标题之一。还是--虚荣！他苦闷而满面愁容地把账本自书脊处撕毁，扔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燃烧的火焰太过炙热，他向后倚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直到它渐渐消退。他感到疲倦，极度疲倦，很想睡觉。只要他再闭会眼睛，就能闲适地睡去。但是不，他不会睡的。一切都必须销毁。

可是，在继续他的任务之前，前门传来的敲门声几乎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妈的到底是谁……？他瞥了一眼壁炉台上的时钟：正是午夜；所有善良的人们已经上床睡觉，甚至是被斯凯岛岛民的困境刺激着的狂热少女也已入睡。但敲门声仍在继续，柔和而坚定地响着，引诱他走进漆黑的走廊。这访客不会是个丑恶的凶手，来杀死他并搜掠这房子里的老古董？好吧，那么，来吧。

亨利穿着袜子站在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向黑暗中望去。在邻近他家门口的小道上，站在那从头到脚都隐匿在宽大的斗篷和头巾里的人，是福克斯太太。

“请让我进去吧，亨利，”她亲切友善地说，好似这情形没有什么奇怪的，除了他十分没有绅士风度地让一位女士一直在寒冷中等待。

他目瞪口呆，向后退了几步，而她溜进门厅，脱下头上的头巾。她的头发因此而显出松散来，没有了梳子和别针的束缚，发量比他之前认为的更多。

“回温暖的房间里去吧，你这个傻蛋，”她轻声骂他，自己径直走到那儿，没有等待礼节性的邀请。“天气这样阴冷，你穿得这么少。”

事实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无法否认自己只穿了睡衣。

“怎么……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结结巴巴地问，跟着她走进光里。“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

她站在他的空扶手椅后方，双手放在椅套上。她的脸色已没有原先死灰般的苍白，脸颊不再深陷，唇部红润娇嫩。

“他们全都错了，亨利，”她说道，声音温暖而饱满，肺病的喘息声已痊愈。“他们完全搞错了。”

他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双臂瘫垂在两侧，后脖颈上的头发又痒又刺。小猫咪仍蜷缩在壁炉旁，抬起头懒洋洋地蔑视着他，仿佛在说，别这样！

“天堂并非真空，或浓雾弥漫的苍穹，鬼魂四处漂浮着，”福克斯太太继续说道，把手从他的椅子上举起来，表演幽灵，顽皮地摆动着她的手指，微弱地振动着翅膀。“这样的真实感就如同伦敦的街道，充满蓬勃精力的奋进与生命的火花。我等不及让你看见它——它开阔你的视界，亨利，睁开你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呼吸被她的真实和具体所牵引，她突如其来的熟悉面庞和脸上的表情：消人疑虑的凝视，半是天真，半是好辩，时刻伴随着她最离经叛道的讲述。她给了他多少次这样的感受：震惊于她如何愉快地亵渎神明；担忧她的观点会引来当权者的愤怒；然而又醉心于她无意间朝他一瞥，刹那之间，这一瞥被启示为最基本的真理。他朝她走去，在此前他曾多次走向她——用他正统的说教式皱眉来警告她，制止她，而与此同时，他又因渴望事情如她所说那样发展而激动不已。

“而我是对的，亨利，”她继续说道，对走近的他点了点头。“天堂里的人们除了爱什么也感受不到。最美妙的……无尽的……完美的……爱。”

他坐下，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敬畏而困惑地望着她。她解开斗篷衣领处的扣子，让它掉落在地。她裸露的肩膀像大理石般散发光芒；当她弯下腰去亲吻他，她精致的乳房底部轻轻掠过椅子的顶部。在他的梦中她的面容从来不是这个模样：眉毛根根分明，鼻翼两侧的毛孔非常逼真，她的眼白微微充血，仿佛曾经哭过，但现在感觉好多了。她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用手指有目的性地勾着他的下巴，领他抵达她的唇瓣。

“福克斯太太……无论如何，我不会……”他试图提出异议，但她能读懂他的心思。

“天堂里没有嫁娶，亨利，”她对他低声耳语道，更进一步地倚覆在他的椅子之上，这样她的头发便滑落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呼吸也温煦着他的额头。“《马可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五节。”

她拉起他覆在膝盖上的衬衫式长睡衣，但他却轻轻抓着她的手腕，以阻止她揭露出他赤裸的下体。她的手腕很结实，里边充溢着脉搏，他在自己手掌上感觉到来自她血液的跳动。

“噢，亨利，”她叹了口气，把身体扭转到椅子的一侧，将臀部搁在它的扶手上。“别那么畏手畏脚的；已经开始就无法停止，难道你不明白吗？”

他这样抓着她，她的手腕还被他束缚在手中，他察觉到一种奇异而微妙的平衡，一种意志、力量与欲望之间的平衡：他的手臂要比她强健，倘若他想便能随意掰弯她；他可以让她自我抱臂，用她自己的手肘遮覆她的胸部，或者张开双臂；然而，到头来，他们移动的方式却由她来决定，力量也由她来行使。他放开她，而后他们拥抱；他不值得她所做的一切，他向她宣称他好像就是如此，好像罪恶尚未被创造，他们只是《创世纪》里造物第六日中的两只动物。

“他们都是豺狼，亨利，”她喃喃低语道，“而你是只狮子。”

“福克斯太太……”他直喘粗气，突然窒息在他的睡衣里。壁炉里的火让屋子变得如此燥热，甚至无需穿上衣物，他任由福克斯太太将他剥得像她自己一样赤裸。

“你知道的，亨利，是时候叫我埃米琳了，”她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一边用一只手确信无疑地找寻到他的阴茎，并引领它进入上帝创造的迎客之地，看起来似乎只是为了接纳他。两人一旦结合，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共同继续推进有着完美的默契；他愈加深入地进入她体内，她越来越用力地抱紧他，她的脸颊紧紧地贴上他的，她的舌头，像猫似的，舔着他的下巴。“亲爱的，啊——啊嗯”，她轻声哼吟，用双手捂着他的耳朵，远处纠缠不休地叫唤着的消防车铃声让他从狂喜中分心。“更深地进入我吧。”

~本章完~

翻译 by Turing

校对 by 熋

终校 by Gabriellaz

树屋字幕组-文翻组

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本书版权归原作者Michel Faber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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