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5-6-20 10:42 编辑 / d: n. z: ]- P' q+ k- r+ A
“医生不会赶我们走吗?”孩子问。他的话总能击中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走快点。”她只能这么回答。 她们终于发现一座房子,外面亮着一盏椭圆形的灯。这个时候,孩子的喘息异常激烈,卡洛琳急得几乎已经半分失常。她的双手颤抖,有种想把他小小的喉咙给撕开的冲动,让他补补氧气。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按了门铃。 一两分钟之后,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开了门。他看上去与卡洛琳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医生都不同,身上的气味也不像是一位医生的。 “先生,”她对他说,极力掩饰着那股绝望的情绪和乡下浓重的r口音④。“我的儿子需要看病!” 他把她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会儿,注意到她那身过时的单色裙子,脸颊上沾着的冰霜,靴子上的泥巴。然后,他示意她进门,面带笑容,把他宽大的手放在她儿子瑟瑟发抖的肩膀上,说: “那么,这真是适逢巧合。我正好需要一个女人。” 五年后,卡洛琳困倦地穿过她的卧室,脚趾不小心踢到了陶制洗脸盆,她不得不清扫一下卧室。她把死水一般的避孕药汁小心地倒到夜壶里,边倒边看着又一个男人的后代幼芽和尿液混为一潭。卡洛琳把满满一壶用力掼在窗台上,把窗户推开。这个点上冰还没开裂,空气中也没有一丝风,她想把这液体一股脑地洒向于空。但是最近卫生检查官总是一鼻子地四处闻,提醒人们现在是19世纪而不是18世纪。还威胁说要驱逐违反规定的人。大批的爱尔兰裔天主教徒在教堂巷里四处出没,充斥着那群人恶意的闲言碎语。卡洛琳可不希望披上霍乱源头的谴责罪名,这可比什么都严重。 因此,她将夜壶慢慢向前倾斜,小心地让这混合物沿着砖面往下淌。有那么一会儿,这栋建筑看上去像是上帝对着它方便了,但在邻居们醒来之前,这问题就会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得到解决—痕迹不是被太阳晒干,就是被新雪冲掉。 卡洛琳现在饥饿难耐,腹饿感十分强烈,尽管她平常醒的时间比今天要晚得多。以前她就注意到了:如果醒得太早,就会感到非常饿,但是如果晚点醒,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再晚点儿醒得话,又会是一阵挨饿的痛苦。睡眠期间,需求和欲望总是会彼起彼伏。站在意识的门口,喧闹着渴求那种满足感,然而片刻间那种渴望又会悄然纵逝。深邃的思想家——她的丈夫曾经常常这么呼唤着她。过高的受教育程度,可能对她是弊大于利。 卡洛琳的肠子发出小猪嘟囔般的声音。她笑了笑,决定早早地去一趟“老妈纯酿”探望埃皮,给她一个惊喜。她为那张差强人意的面容装上了笑容,用果馅饼填饱了肚子。 在寒冷的日光里,为了去看失事马车而匆忙套上的衣服一点都不符合她的要求。粗糙的双手把布料扯得皱皱巴巴,褶边也沾上了脏兮兮的鞋印,衣服上甚至还有沾了点点的血斑,应该是染布老工里奥肘部疥痂上留下的。卡洛琳脱下衣服,径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宽松蓝灰条纹长裙和紧身黑色上衣,重新换上。 相较于你将在这个故事里看到的其他女人来说,穿衣打扮这件事卡洛琳做得更加得心应手。她挑战时尚,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做了点小而精巧的改动,将衣服上的扣子改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层布料之间还会藏匿些宽解纽扣。(看到没?她的针线活到最后还是派上用场了!) 卡洛琳十分在意她的脸和头发,她在墙上倒钉了一面小手镜,以便她能够细致地检查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 她保养的相当好。她的下巴和额头上有一些浅浅的疤痕,嘴巴里有一颗无伤大雅的小黑齿,基本可以忽视。眼睛带着些血丝,却又很大,就像有个好主人的小狗般惹人怜爱。迷人的嘴唇,无异于常人的眉毛。当然,还有她那头闪亮的秀发。卡洛琳用钢丝刷顺了顺,蓬了蓬前额的刘海,然后用自己的手背把头发顺到眼角。她饿得根本没有耐心慢慢梳头,最后,她迅速地将头发在头顶盘成一团,用夹子固定好,然后用一个靛蓝色的帽子遮住完事。 她在脸上涂了粉,打上粉红色的腮红。这不是为了遮老,遮丑, 亦或是掩饰渐衰的面容,因为她的面容完全与之相反。而是,她只是想为那张无光环境炼就的苍白面容增添几抹亮色——不是为了招引顾客,而是真真正正地为了自己。 她整了整披肩,平了平前面的衣服。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可敬的富贵女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绝不像那种可以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操而在帽子厂饱受热气折磨,被当奴隶使唤的女人。一个真正贵妇人岂能做到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如此迅速地将袜带系牢,更别说在没有任何仆人帮助的情况下了。卡洛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便宜的赝品,想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有如此的贵相,她便厚脸皮地觉得自己也算得是一件好货。 她挥得一溜,走出了房间,就像一只从干瘪的泥土中破皮而出美丽飞蛾。小心翼翼地尾随她。但可不是去什么激动人心的地方:再耐心点等一会儿吧。 楼梯的台阶上,平台上,昨晚所有的蜡烛都烧尽了。只有女孩们下午带顾客回来,才能点亮新的蜡烛,所以卡洛琳下楼的时候,只有点点暗淡的光线。平台可以接到从她房间射出来的一点点阳光,她开着房门,好让那一股阳光的味道能渗透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但是,这些螺旋式台阶,就像深陷于无窗的楼梯井般——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卡洛琳经常想,这个幽闭恐怖的螺旋梯真的跟一个烟囱没什么区别。也许有一天最底层的台阶在她下楼的时候突然着了火,楼梯井就开始跟个烟囱一样吸收着火焰,这房子剩下的部分都文分未动,然后她和这灰暗的螺旋楼梯一齐猛地冲出了房顶,烟雾四涌,煤渣四溢。真是解脱了!有些人说不定会这么想。 光亮进入了卡洛琳的视线,她看到里克上校坐在他的轮椅上,不过他被停靠在离楼梯很近的地方,面朝着前门背对着卡洛琳。卡洛琳在心里默默地希望着,今天早上他可能——就这一次——睡着了。 “以为我睡着了是不是小丫头?”他敏捷地哂笑着。 “不,我怎么会呢。”她干笑着,尽管现在离她卖力撒谎的时间还早了一大截。她从上校身旁挤过去,出于礼貌,由着他审视了自己片刻,因为只要有人冒犯过他他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里克上校是女房东的叔叔,一个顶着火炉般罗汉大肚的男人。为了保暖,一天到晚裹着大衣,围巾和毯子,成天搬弄是非。一整天对着小型烟斗吞云吐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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