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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红雪白的花瓣》第三章 Chapter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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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4-30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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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6-20 16:0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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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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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拉克姆,虽然现在还不是,但将来肯定会成为拉克姆香水制造商的负责人。他认为自己迫切需要一顶新帽子。所以他现在如此急迫。小糖正从你的身旁走开,所以你最好将自己的目光从小糖那身连衣裙上轻轻摆动的裙撑上移开,不要再放眼盯着她那尖尖的肩胛骨和蜂腰,还有她帽子下面的桔红色的飘逸的缕缕秀发。相反的,你要紧跟着威廉·拉克姆跑。
    你还在犹豫不决。小糖就要回家了,回到一个有着 “卡斯特韦夫人”这个奇特名字的妓院。你想要对这种地方的内幕一探究竟,不是吗?为什么你要放弃一切未知的可能,而仅仅是为了追求这个陌生人,这个……男人?无可否认,他那充满弹性的,乱蓬蓬的金黄色头发滑稽万分,可是,他的其他方面并不是很吸引人——尤其和这个你还了解甚微的女人相比。
    但威廉·拉克姆,注定是拉克姆香水制造商的负责人。拉克姆香水制造商的负责人!如果你想要飞黄腾达,你可承担不起在一群妓女中徘徊的后果。你的内心一定对威廉拉克姆对一顶新帽子的迫切需求的原因兴致高涨。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他走路时,手里一直拿着那顶旧帽子,因为他宁愿在一个男人都戴帽子的世界里,头上什么都不戴,也不愿意多将它顶在头上一分钟,因为那顶帽子的高度不符合时尚的标准,帽檐也有磨损的痕迹,他对此感到羞愧。当然,不论他带帽与否,人们都会怜悯地盯着他,就像在公共马车上的时候一样……他们真的以为他看不到他们自鸣得意地笑吗?噢,天啊!事情怎么可能会到了这个地步。命运总是在密谋着什么,不,他没有权利谴责这个包罗万象的世界......不如说是,生活中总有些不怀友善的因素和他作对,他的成功之路还很渺茫。
    最后,然而,他会取得成功,他必须取得成功,因为他坚信,他的幸福是造就更加长远计划的重要因素。并不是说比起他人,他无可厚非地更应该得到幸福,不是的。而是,他的命运是某种……某种绑住了其它事物的铰链,如果他应该被不幸彻底击败,更重要的事物会随着他崩溃瓦解,命运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威廉·拉克姆已经来了……
    (你还在留意听我说吗?)
    威廉·拉克姆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因为他知道,在摄政街,他可以买一顶新帽子来结束这份羞辱。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在贝斯沃特中的怀特利买顶上好的帽子,这样还能少走路呢。但他来这里却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首先,他不愿意在怀特利被人看见,他在过去总是被邀请到那些庸俗的宴会中听人贬低过怀特利(当然,他此刻前去的地方同样庸俗,但碰到熟人的概率却是微乎其微。)其次,他希望仔细监视克莱拉,他妻子的侍女。
    为什么呢?哦,这一切都非常肮脏和复杂。最近刚刚强迫自己计算了一下家庭开支,威廉·拉克姆的结论是,他的仆人从中偷盗——而不仅仅是偷剩的蜡烛和咸肉片,其数量达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毫无疑问,他们抓住了他妻子患病的大好时机,也充分利用了他不愿过分追究贫瘠财政的弱点。但如果他们认为他未察秋毫,他们就大错特错了。大错特错!
    所以,昨天下午,当他的妻子对克莱拉一说完她第二天早上想在伦敦买的东西之后,威廉(在门外偷听)就闻到了贪婪的气息。看着克莱拉向楼梯下走去,从昏暗的楼梯口低头看着她,他幻想他能看到贪污的计划已经在她的敦实的小小身体里不断升温,由升温走向沸腾。
    “我相信卡莱拉,我以性命担保。”当他私下把他的疑虑告诉阿格尼丝时,她用异常夸张的口吻反驳道。
    “也许是这样,”他说。“但我不放心把钱交给她。”不安的时刻接着发生了,阿格尼丝的内心煽动着——她很想指出,这笔钱不是他的,而是他父亲的,而且要是他当初按他父亲的要求行事,他们现在的钱可不会只有这么点——她的脸微微地有些“歪”了。然而,她很守规矩,威廉很感动,也很感激,最终便不再多说。卡莱拉一贯的实买实办而获得了信任,但威廉却要借这次“纯属偶然”的机会,陪她一起进城。
    因此,主人和女主人的女仆是从诺丁山一起坐着公共马车过来的,他们不会坐出租马车是无可厚非,不是因为主人现在根本付不起出租车的费用(拉克姆希望女仆可以理解),而是因为们可能会因此说闲话。
    无望的事了。女仆自然会选择相信,这是主人现在家财没落的迹象。(她也注意到他的帽子已破旧过时,事实上,她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因为他一直在羞愧地避开他所有赶时髦的朋友们。)家庭日常中的每一丝变化,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经济上的每一笔开销建议,不管是多么合理明智,克莱拉都视之为威廉拉克姆像个鼻涕虫被他父亲踩在脚下的证据。
    看到他这样丢脸,女仆心里渐喜。可她却没有想到,如果他没法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救而出,可能他最终都雇不起她。她的见解是与众不同的,她很善于观察。就雇佣马车夫一事来说,他早前说要雇佣一名马车夫,却从没有兑现,最终只能懦弱地作罢。之后,这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准再将此番旧事重提。可是,她却是记忆犹新。还有楼下那个女仆蒂莉呢?自从因怀孕被解雇后,也没有再请人来替代她。结果就是珍妮现在做的远远要超过一个碗碟洗涤女仆该做的事。拉克姆说这只是暂时的,但是好几个月过去了,情况却依然没有改变。像克莱拉这样女仆可能是很难找到的,但是,现在楼下的奴仆真的如鼠般多吗?拉克姆如果愿意付钱,他即可聘用一位女仆。
    总而言之,现在的境遇并不是很体面,克莱尔在尽最大努力拿捏着情况——她想尽一切办法表露出自己的不满,而又不给人傲慢无礼的感觉。
    因此,一路上,她坐在马车上时刻保持着那般痛苦的表情。可怜的拉克姆甚至都没有察觉,直到他们经过大理石拱门时才注意到她的面容。他想:也许所有的女性都比较病弱,这才想到他的女仆一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也许这样看来(他试图安慰着自己),我可怜的病怏怏的阿格尼丝之所以病弱也是符合常理。
    威廉故意早早从城里出发,这样在返回的路上,他就能有足够的时间用来研究他拖了好久没看的拉克姆香水制造商的进度文件和账目(或者至少把它们从他爸给他的信封里拿出来)。然后明天(也许)他可以去参观薰衣草庄园,如果能遇上什么人的话更好,消息便能够传到那老头的耳里。当然,如果他能够想出些问题,那也不妨可以问问那些农场的工人。看看这些文件无疑能有所帮助——但前提是他能耐心看下去。
    疯人院也好,穷人屋也罢,他能做的选择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是不是别无他法,只能在他父亲面前卖弄形象,对自己厌恶至极的事,也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 可又该用什么办法,又该以谁的名义……但是他一定不能再被它牵着鼻子走了,这是对高智商人的诅咒。他必须一个个实现每天的目标。买一个新的帽子。对克莱拉留个心眼。回家,然后开始看那些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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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0 16: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威廉克拉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要操起家业。不,他要求不高。如果他表现出一点点的兴趣,他的父亲也许会给他一些钱。读一些文件又能花多长时间?浪费一下午的时间在上面就足够了,对吗?的确,他看见一本剑桥研究生杂志上说“花一天时间做了对灵魂无益的事情,这一天就是在命运的沟壑里被偷走,被毁坏,被抛弃了。”但是,就像他最近的发型所透露的一样,剑桥式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已经那样生活好几年了。
    所以,在眩晕耀眼的阳光下,双腿还因长途马车旅途而酸痛,威廉匆忙地边拉伸腿脚边赶着路。他戴着手套的手攥着他破烂的帽子;令他憎恶的仆人走刚才还走在他的前面,很快,便和他身后的那道影子挨在了一起。克莱拉却犹如影子般地紧跟其后,却倒也得个心里自在。因为她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再往前方,就能结束他的痛苦。它的里面正透出着宏伟而又神秘的万丈光芒。买一顶新的帽子花不到一个小时,如果克莱拉能捏准利害,她的差事还能比这更省时间。直进而入,取其所需,而后直出,来个直截了当。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回到家了。
    没有了他上次来时领着阿格尼丝挤过的人群的阻碍,威廉·拉克姆终于能对那个玻璃幕墙的庞然大物——比灵顿&乔伊百货商场一览无余。许多能让大部分商店简陋的窗玻璃相形见绌的巨大橱窗昭示了这家店的高端大气和现代化。在每一个橱窗后面都摆着一只陈列橱,使公众得以瞻仰那些丰富的工业品(出售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展览品巧妙地摆在以假乱真的错视画前,仿佛是放在时尚的宅邸中。克莱拉正走过餐厅的展品,一块厚厚的玻璃把她和一张摆满银器,瓷器和装满红酒的酒杯的豪华餐桌隔开。餐桌后的手绘背景墙上,一个栩栩如生的火炉燃烧着,有火焰,而且在一边,穿过一挂真正的窗帘上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双细瓷般的手高举着一只纸型烤火鸡,还露出一截白色的袖子,一角黑色的袖管。
    这些展品是如此有趣,如此令人印象深刻,威廉几乎猛冲过头摔个倒栽葱。这儿在脚踝高的墙面上有钩子伸出来,可以用来拴狗,他差点就被绊倒了。恰好克莱拉也在他的指引下走进他前面不远处比灵顿&乔伊巨大的白色大门。她要是看到自己摔跤一定乐坏了!
    一走进商场,威廉就努力找着她在哪儿,但她已经沉浸在了闪闪发光的镜面织就的仙境中。到处都是玻璃和水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高悬的镜子,辉映着枝形吊灯构成的星海。甚至一些不是玻璃或水晶制的东西也光亮得可以以假乱真;地板光泽闪烁,漆柜上浮着微光,甚至服务人员的发丝也涂着发亮的马卡沙油,大量透明的商品也算得上光彩夺目。
    留神,除了出售许多高雅的必需品外,比灵顿&乔伊也卖五分钟内消除胆汁性头痛的磁刷,提神用的放电领圈,或是浅浮雕着女王皱眉面孔的上了釉的杯子。但就算是这些小杂物,看上去也已经有摆在古怪博物馆里的姿格,好像他们的陈列仅仅是为了引发大众的惊叹一样。整个展览的效果,事实上,是如此明显地暗示了这家商场是以水晶宫展览会为模版构建的,以至于有些游客带着敬畏的心情不愿买下任何一样东西,唯恐给这展览添一点瑕疵。
    因此,实际上卖出去的东西比本可以卖出的要少——但至少失窃的不多。对教堂巷中的那些顽童和窃贼来说,比灵顿&乔伊是一处天堂——也就是说,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要穿过它的那些白色大门可不比让他们穿过针眼容易。
    至于破损情况,那些最脆弱的展品也能一次安安全全地待上好几个月。因为即使是富裕的孩子在这儿也极少见,而就算见到了,也是被严格地约束着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女士时装的演变意味着时髦的女顾客也可以在店里走来走去不至把东西碰倒了。事实上,可以说比灵顿&乔伊和其他这一类的公司的扩张正是在庆祝衬裙的消亡。现代女性的精简着装让她们得以尽情挥霍。
    在上楼去帽子的区域前,威廉又一次环视商场寻找克莱拉。虽然大多数时候她就走在他前面十几步的地方,但这回她就像来去无踪的啮齿类动物一样消失了。他所能见到的最像服务人员的“人”是展示窗帘后的一个假人侍仆。她虚无缥缈,除了一只塑料手臂,在手肘处戛然而止,死气沉沉地安在金属支架上。
    克莱拉的使命,也就是她将在威廉给他自己挑一顶新帽子时独自完成的任务,是为她的女女主人买一匹18码的赭色丝绸,外加可以搭配装饰品。这样,在拉克姆夫人觉得身体舒适,可以投身于那些图案和机器的工作时就可以用它们来做一套裙装。在执行任务时,她不仅体会了说“嗯,朋友,我需要18码的这个“然后递上钱时的战栗感,还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个小小的骗局,额外买了一样东西——表面上是为了她的女主人。这就是为拉克姆夫妇工作的美妙之处:他付账,但对他为什么付账毫无兴趣;她有需求,但对它们要多少钱一无所知,而账目就从他俩之间的漏洞中悄悄溜走。而且他们没有管家!这是最方便的地方了。他们曾经有过一个管家,一个胖胖的苏格兰女人,拉克姆夫人整日像帽贝一样粘着她,直到一切以眼泪告终:从那以后,这一职务就被取缔了。
    “就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把房子打理得很好,是不是?克莱拉?”“是啊,夫人,我们当然可以!”
    在昨天和拉克姆夫人讨论衣服面料的问题时(最近的价格啊,夫人,你一定不敢置信!),克莱拉就已经决定了要去给自己买些什么。或者说买一个好形象——如果你非要问的话。
    克莱拉恨透了自己那身俗气的佣人制服,而且她很清楚在今年圣诞节她肯定会收到一个跟去年一模一样的礼物包。每年都用同样的方法侮辱人!七码双幅黑色美利奴绒,两码亚麻,还有一件条纹短裙。刚刚好够做一套新制服——好吧,想想那个该死的小气鬼威廉·拉克姆,他真该下地狱!
    一整年,她累死累活只为了让她的女主人保持漂亮光鲜。指甲被拉克姆夫人的紧身胸衣搭扣别坏了无数回,整日堆着虚与委蛇的奉承假笑,到现在,五年了,她得到了什么呢?纤细的小腰变成了“游泳圈”,常年委屈在她脸上刻下了皱纹,她没什么地方能让男人看她一眼,更别说第二眼了。一样都没有,直到现在。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路狂奔回到紧身衣部,弯着腰藏在窗帘后面,把自己偷偷摸摸得来的包裹之类的赃物全部放进她宽松的内裤里面。
    尽管威廉坚持要在今天陪同克莱拉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罪行的发生,但其实他真的也没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一切了。在不让铜臭味玷污他的思想的情况下,他唯一能核实的也就只有,克莱拉确实从一家商店出来,像约定的一眼,手臂上挎着一个大包裹。在比拉克姆家治家更严厉一点的家庭里,她正在犯的偷窃行为实在是很容易被看穿的,而且往往还会受到无情的处罚。但在这儿,她就不会引起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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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0 16: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5-6-20 16:35 编辑 - n& s) `) S; K$ m% @! m
    尽管妻子的弱点让他很懊恼,威廉还没有确切地认识到,在阿格尼丝与世隔绝的过去这几个月里,她对这个世界的已经到了怎样一种无知的地步。他怎么都不会猜到,比如说,她竟然会把能买18码料子的钱托付给了一个佣人。相反地,她不再定制衣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纵容她这一项花了他很大一笔开销——鉴于阿格尼丝都几乎不怎么下床,这笔开销可以说全是浪费了。
    好在阿格尼丝似乎也很赞成。她优雅地用沉闷作借口,尽可能灵巧地避免了因为用裁缝换了个机械玩具而丢脸。用她的话说,像缝纫机一样有趣(她从不提省钱)的发明,可以让单调乏味的恢复期消磨得惬意多了。无论如何,她是个现代女性,而机器恰是现代风光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至少威廉的爸爸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她只是在故作勇敢,威廉知道。在她抱怨的时候,阿格尼丝让他知道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节省开支的时候,还腆颜用“上流社会的沉闷”做借口有多丢人。难道他就不能对他父亲做出让步的姿态——写一封信什么的——让一切都好起来吗?然后他们就总算能有一个马夫了,而且她也可以——不,威廉警告她。老拉克姆是一个蛮不讲理的老男人,而且对他大儿子的欺凌已经失败了,所以现在转过头来开始威逼威廉了。如果阿格尼丝觉得自己是在受罪的话,她为什么不能关心一下自己丈夫正在忍受什么呢?
    对此阿格尼丝只能报以勉强一笑,再告诉他那个银色的胜家缝纫机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而她现在最好回去继续用它打发时间。
    阿格尼丝自愿在衣服上面省钱已经让威廉非常满意了,但是得去比灵顿&乔伊商城买自己的帽子,而且还得当场付钱让他又不那么开心了——为什么要弄得像买烤栗子或者鞋油一样,而不是符合它一流帽商的身份地把账单放到年底结算呢?为什么?上流社会的绅士每隔几天就得到他的帽子供应商那里熨他的帽子呢!怎么会弄成?!没钱,没钱,还有杂七杂八的屈辱,怎么能发生在这样一个生而富贵的人身上!难道比灵顿&乔伊商场没有在货架上摆满拉克姆香水,香皂和化妆品吗?拉克姆这个名字随处可见!然而他,威廉·拉克姆,拉克姆家族财富的继承人,只能在帽架边上晃悠,等着其他的人把他想试戴的帽子挂回去!难道全能的主,或者神圣原理,或者随便什么科学席卷全球后留下的东西,看不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但是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对他视而不见。
    在十一点差一刻钟的时候威廉莱拉克姆和克莱拉在商场外见了一面。一个很大的,啪啪响的包裹紧紧贴着克莱拉的乳房,而且她走路比往常僵硬许多。威廉把新帽子紧压在头上,旧的那个则被丢进了贮藏室,和其他不需要的帽子,雨伞,软帽,手套还有无数其他被丢弃的物品放在一起。
    他们最后到底去哪了?或许去婆罗洲①传教,或者是在某个烈焰熔炉②里。反正不会是在圣吉尔斯教堂巷。
    “我突然想到,”威廉说,眯眼看进女仆的眼睛(因为他们恰好一样高),“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我是说,在城里。所以我想你最好自己回去。”
    “如您所愿,先生。”克莱拉低下了她的头,看上去够温顺了。但威廉仍然觉得自己听出了狡猾的嘲弄口吻,好像她认为他在说谎一样。(这一次,她完全没有这么想:她仅仅是在尽情想像着坐公共马车回家的路上,没有那个秘密包裹挤着她发痒屁股该会有多舒服。)
    “你不会弄丢那个,是吧?”威廉说,指着阿格尼丝的鼓鼓囊囊的丝绸包裹。
    “不会的,先生,”克莱拉向他保证。
    威廉从他的表袋里拽出了他的表拿在手心里,假装看时间,这样他就有借口不去看这个讨人厌的轻浮女人了——他每年还支付21英镑来让她做他妻子最亲密的陪护。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说,“好的,先生,”她回复,她走路时的小碎步看起来就像是她在忍住不放屁一样。但是威廉并没有注意。事实上,在今天很晚的时候,当他看见克莱拉带着她第一次能被看出来的腰在他家走来走去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在过去,威廉拉克姆是那种能注意到别人穿着和外表上的小不同,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变化的人。在读大学的全盛时代,他是个十分爱打扮的人——拿着银制手杖,留着齐肩金发。那些日子里,他在他自己的那套的花瓶前一次浪费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只为了为特定的扣眼选一朵特定的花真是太常见了;他还会花更长的时间去搭配不同色的丝绸领带和马甲。淡紫色格子的深蓝长裤是他的最爱。在一个重大场合,他命令他的裁缝改动马甲上的一个扣眼来防止一颗讨厌的扣子从大衣里轻易地露出来。“向右四分之一英寸,不多,不少。”他说。如果做不到这么精准的话…愿上帝保佑这家伙。
    在那些日子里,威廉为他能指出衣着上的毛病感到自豪。一开始很少有人具备足够好的品味能看出来。而现在随着他财富的缩水,任何人,甚至是他的仆人都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所有的毛病。
    威廉紧张地摸索了他的头顶,以保证他的帽子都还在原位。它确实还在,但是他确实该担心了。仅在一个小时之前,在镜子里,他看到那震惊的一幕始终不能从他的脑海中抹去。自从在摄政街贸然地脱下他的旧帽子后,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头皮上已经一片混乱了。
    曾几何时,威廉的头发是最令他自豪的地方:整个童年中,他柔软的金棕色的头发常被阿姨们和路过的陌生人暗暗称道。作为一名剑桥的学生,他曾经留了很长的披肩发,不用发油地向后梳起。当时他还很苗条,他飘逸的长发掩盖住了他那梨状头型的不足。此外,长发代表着雪莱,李斯特,加里波第,波德莱尔,个性化等等这一类的东西。
    但是如果他在几天前剪短长发是为了让自己默默无闻的话,那这就完完全全事与愿违了。在镜子里面,他看到了他那被无情的修理的头发的反抗;它们从发油的拘束中弹了起来,向他吹响了反叛的号角。天呐,有多少围观者目睹了这种状态下的他,如同一个小丑戴着滑稽的杂乱起皱的王冠!随着一阵尴尬,就在比灵顿&乔伊商场的帽子区,威廉把他轻软的“光环”藏到了他能拿到的最近的帽子底下。尽管之后还有很多可能的选择,他最终还是买了开始的这顶帽子。
    从那时起,他把他的“光环”梳平,并且用上更多的发油,但是他的头发吸取教训了吗?他的指尖紧张地碰着它们,使头发在帽檐下变伏贴。他浓密的络腮胡戳在脸上。“我希望看起来像马修阿诺德③。”他告诉他的理发师,但是他最后更像是婆罗洲的野人。他干了些什么?他说服自己(好吧,几乎)一个谦卑的新造型将帮助他大步迈进本世纪的最后四分之一,但是他的头发没别的用处了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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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0 16:3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威廉向着泰晤士河的大概方向走过去时,他留意着一条能躲避那些苛刻眼神的小巷,以便他能再次梳理下他的头发。他整个早上已经做够了这种有伤大雅的举止了。
    最后,一条合适的小巷出现了,一条窄得没名字的小巷。威廉立即溜了进去。在两堵肮脏的墙壁间,他站在黑暗当中,离杰明街只有几步之遥,他一边拿着象牙柄梳子责备自己,一边还必须小心不要踩在生虫的垃圾上。
    在他身后传来一个邪恶的带有鼻音的声音,他惊跳了起来。
    “你还好吗,主人?”
      威廉猛地回过身来。一个妓女蹒跚着从暗处出来,走向他。这个妓女长着一头灰褐色的头发,身材矮小,年龄在四十左右甚至更老,裹在一块似乎是旧桌布的东西里面。在这豪宅与高档酒店林立的高档社区附近,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威廉向后退,厌恶得说不出话来。匆忙的四步便重新将他带到阳光下。汗水的刺痛感在他刚刚梳过的头皮上泛滥。他甚至违背常理地想象自己的头发正在疯长,而他的帽子就像开酒瓶时的软木塞一样被砰地顶飞出去。
    几分钟后,在离特拉法加广场不远的地方,威廉 拉克姆经过一家糕饼店。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在这里小小地享受一番。
    当然,如果他真得想用餐的话,应该去阿尔比恩皇家酒店,伦敦大酒店或者惠灵顿大酒店。在那里,他学生时代的老友们此时此刻大概已经坐好,点燃了一天中的第一支雪茄—如果他们不是还沉醉在情妇的温柔乡里的话。但是威廉没有心情到这些地方中的任何一个。同时,他也担心,万一被某一个重要的熟人看到他在特拉法加广场吃了块蛋糕,这个熟人也许会因此永远回避他。
      啊,要是能重回逍遥快活的学生时代该多好!他和他那些快活而无畏的小伙伴们真得是在12年前做出了那些荒唐事,而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吗?他不是曾到过这些没有屏风区分身份等级的工人小酒馆里,在这儿,在这些没牙的老太太和酒徒之间,喝得烂醉如泥吗?他不是曾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牡蛎然后扔进嘴里吗?他不是曾经轻佻地向散步的夫人们频送秋波只为了看她们震惊的表情吗?他不是曾在滑铁卢桥上不戴帽子跳舞,一边比他的任何朋友都放肆地纵情高歌淫词艳曲吗?
    “哦,我的爱人是个装腔作势的姑娘。繁复的蕾丝连起了她的下颚和颈项。她发色鲜红,一如她的鼻梁。她的裙摆鼓动厄运的阴风......”为什么他如今还能唱出这首歌!
    法式蛋糕店的每一个人都伸长耳朵,时刻准备着点单。“是的,请拿给我那个,”他悄声说。他要冒一次险,是的,他会冒这次险,(他指蛋糕,不是那些淫词艳曲),如果只是借此怀念那早已被抛弃的旧我。
    就这样,威廉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樱桃巧克力甜品走进广场,忧心忡忡。他的下半身刚刚开始对站街女郎的挑逗起了反应。然而,由于现在她已经在他视线之外,心念之外,可能性之外,他转而色眯眯地盯着在鸽子间快乐嬉戏的三个法国女郎。
       “我也想!我也想!”她们尖叫着,因为附近有一个摄影师,假装在拍别的东西。她们婀娜多姿,她们的裙子精巧美丽,她们的行动风姿绰约,但威廉却无法给她们足够的关注。相反他对一周前,在他剪短头发之前拍得一张照片念念不忘,为它闷闷不乐。换句话说,那是过去的(年轻的)威廉·拉克姆的最后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早就像色情小说一样,早被深埋在家中的某一个抽屉里。但它的形象仍鲜活地存留在他的脑海里:在这张照片里,他仍是一个剑桥浪子,一个高傲的学者,穿着连现在的时髦人士都没有勇气穿的淡黄色马夹。他的表情同样也是古董,因为他再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唐宁学院留在他脸上的,与他父亲的希望背道而驰:一种对平凡世界的调侃。
    困难之处在于如何向摄影师解释这些过时衣服的意义,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应被视为.....(该怎么说呢?).一种对过去历史的回顾,一种对逝去时光的重现。(他本不需要困扰的,这个摄影师的门厅里挂满了各种照片,有美貌不再的社交名媛再次穿起旧日华丽的“战袍”,也有发福的老人把自己塞进昔日笔挺的军装,还有许多其他重拾的旧梦。)
    “我也想,妈妈!”
    思绪回到特拉法加广场,一个肤若凝脂的九岁小女孩被允许在那位先生的相机前摆好造型。正好在,一把种子洒下,小女孩被围在鸽群中时,照片定格。她兴奋地尖叫,激起了同伴无数羡慕嫉妒恨。
    ”现在到我了,我也要!”
    另一个女孩嚷着轮到她拍照了,然而威廉已经厌倦。吃完蛋糕后,他戴上手套继续向圣詹姆斯公园走去,一边沮丧地问自己,如果这样迷人的风景都这么快便让他腻烦的话,他怎么能容忍成为拉克姆香水制造厂的老板呢?
    然而他的父亲却看不到这一点,这真是一件祸事!那个老头通过四十年如一日地从早八点到晚八点忙而同一件事致富,已不能感知乏味的工作对美好的灵魂所造成的创伤。对亨利·考尔德·拉克姆来说,即使是新近引入的星期六半天休假制也是一种对工时的可耻浪费。
    相对于早些年, 亨利·考尔德·拉克姆在工作上并没有怠慢,而是现在他揽下了更多的公司后勤工作。他还是像头老黄牛般兢兢业业。但你要留心,考虑到这场婚姻的前景,改变势在必行。高雅的谈吐,为人敬仰的惯有作风,几次向陷入资金紧张的贵族们主动伸出援助之手:没有拉克姆家族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声望,他的儿子不可能获得阿格尼丝·恩温的芳心。要不是有一个穿着毛绒夹克和靴子,还依然在薰衣草庄园大步奔波的父亲,他连向恩温家族的老大爷询问阿格尼丝是否单身都没法做到。
    相反,在商榷婚礼的时候,老拉克姆在一栋十分体面的房子里“盯着”他的生意。可以肯定是在贝斯沃特区,但离肯辛顿区非常近。他的儿子威廉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一定能在某些领域成为一个显赫的人物。
    哦,当然,不用说也知道,小拉克姆最终还是会接手拉克姆香水。他带领企业,“勒马前行”的过程一定不会夺得太多的目光,公众只会关注他其他更伟大的成就。虽然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很久,但在威廉向阿格尼丝求爱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回荡着毕业生的那份前途无量的光环,散发着活力的气息,自足于游手闲荡的生活。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你怎么敢这么想?即使是现在,威廉仍然随时跟进动物学、雕塑、绘画、政治学、考古学、小说创作……一切领域的最新研究发展成果,还讨论每月最佳时评,这都是真的。(是的,他不会取消他订阅的书目——绝对不会!你听到了吗!)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做出一番成就?(威廉在圣詹姆斯公园里找到最钟爱的那条长凳,眉目发愁。)在这种事实的境遇中,一步一步地被逼上一种索然无味的劳作生活状态。人们又能给予他多少期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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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15-6-22 21:55: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5-6-22 22:04 编辑 4 I1 l6 b- [2 r
    但是让我把你从威廉·拉克姆那种一潭死水般无力对抗烦躁自怜的意识流里救出来吧,金钱无非就是:永远赚不够,财源何处来,钱该往哪去,又该怎样存,等等。
    这是赤裸裸的事实:拉克姆父亲已经厌倦了管理拉克姆香水公司,厌倦的很。他的第一个孩子,亨利,要他继承家业只是无稽之谈,因为他在年纪善幼的时候就把自己奉献给了上帝。他是一位举止十分得体的小伙子,生活从俭,因为还是单身,也没有太多持刀抄家的困扰——虽然他一心想要创造一份教堂事业,但他还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得以定夺。但不用担心:还有弟弟在,威廉,他只能继承家业。像亨利一样,威廉做事的天赋也是后发后觉,但他有着奢华的品味,高雅的妻子和宽敞的住房——但这一切都要看他父亲是否慷慨大度。严厉的说教这招并不管用,拉克姆父亲又发一招:他在慢慢地持续减少供给小拉克姆的经费,敦促小拉克姆加快迈向公司董事职位的蹒跚的步伐。每个月都减少一点儿,慢慢瓦解他儿子已经习惯的这一切。
    威廉迫于现状,早已将他的仆人由九个减少到六个,出国旅行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若是不再富有,那么乘坐出租马车已经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威廉也不再提醒更换掉破损或者过时的东西,而雇佣一个男性的梦想——这是真正富有的标志——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让威廉最为心痛的是,他家族的资产如此雄厚,而他却还要白白地遭受这些痛苦。如果他的父亲只是一股脑的卖掉公司,那金钱总和会提高到很大的数额以至于拉克姆家族可以世世代代靠此生存——这位老人奋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目标吗?
    “钱永远赚不够”的欲望着实让威廉反感,他有点倾向于社会主义了。而且,如果拉克姆父亲卖掉公司,再将利润进行投资,那将是利滚利,甚至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这笔利润也能适时回收。如果是因为对自己创造的这番事业有着深厚的感情,让老人舍不得卖掉公司,为什么必须是威廉来承担领导的责任?为什么不能从拉克姆香水公司里面任命一些能够信赖的人呢?
    在悲痛之中,威廉决定采用自己发明的政治哲学的手段,他期望这个方案能有朝一日应用在英国社会里(历史上可能叫做拉克姆主义)。这个理论他已经研究了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可是最近又润色了一番。这理论涉及到对所谓的“无理的资本”的废除,以及由被称作“公平财富”所取代。这意味着,只要一个人赚够了资产,足以永久地支撑他的家庭(被定义为家里不超过十个人,仆人也不超过十个人),他就再也不能存钱。在阿根廷金矿上的投机性投资也是不允许的,相反,安全稳定的投资将由政府进行监督,确保收益是年年不断的,虽然这收益是杯水车薪。任何流入富人口袋的超额收入都会重新回到国库分配给社会上那些穷困和无家可归的不幸的人。
    他非常明白,这是一项革命性的提议,并且无疑会使很多人感到震惊,因为它会削弱阶级间的现有差别,使得如今不言而喻的贵族制度不复存在。这,在威廉看来是件极好的事,他早就厌倦了总是被提醒: 唐宁学院④可不像科珀斯克里斯蒂学院只要靠运气好便能轻易被录取。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 这些威廉拉克姆坐在圣詹姆斯公园的长凳上时产生的想法(一些重复的话这里便不冗说了),。如果你现在无聊到无法忍受,那我在此向你做个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是一团糟的局面。更不用说癫狂,劫持和暴死这些事情的发生了。
    就在此时,拉克姆被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猛地从诡异的遐想里拉出来。
    “比尔!”
    “老天真的是你:比尔!”
    威廉抬头一看,脑子里仍然乱成一堆泥,他只能木然地盯着死灵般闪现而出的这俩朋友。他们是威廉最好的两个朋友,也是他剑桥时期不可分割的两位密友,柏德利和阿什沃尔。
    “比尔,离庆祝时刻的到来,”柏德利大声叫喊着说,“已经不久了!”
    “庆祝什么?”威廉问。
    “庆祝所有的一切,比尔!圣诞节所有愉快的狂欢盛宴!孩子们奇迹般地从处女身子里蹦出来跳到马槽!成堆的热气腾腾的布丁!好几桶波尔图葡萄酒!在你醒悟过来之前,又一年被干了!”
    “1874年好好上过而且打着呼噜,”阿什沃尔咧嘴笑着说,“1875年还有年轻丰满的人儿在过道上颤抖,等着像那样被搞”
    阿什沃尔和柏德利非常相像,都是青春永驻的“大男孩”的容貌。穿戴整洁干净,容易兴奋同时也易于倦怠,圆润的脸颊,头上顶着的帽子比“比尔顿和乔伊”店里的任意一顶都要高级。事实上他们如此相像以至于威廉听说,在喝得烂醉的时候,他们被称为“拍死利”和“奇葩维尔”。但是,阿什沃尔区别于柏德利的,是他更加稀疏的络腮胡子,没那么红润的面颊和更小的小腹。
    “真是几万年不见啦,比尔,除了把你的头发都剃光了之外,你一直都在做什么?”
    柏德利和阿什沃尔一屁股重重地坐在靠近威廉的那把长凳上,接着身体前倾,将脸颊和交叠的双手驻在各自拐杖的把手上,怪异得惹人注意。他们就像是为了同一座塔而雕刻的滴水嘴兽⑤。
    “阿格尼丝一直都过得很糟糕,”拉克姆回应说,“还有该死的生意需要接管。”
    看吧,就是这样。柏德利和阿什沃尔一直都在设法引诱威廉,使他变得轻浮:他们也可能知道他现在没有心思,但至少他们必须加把劲引诱他才行。
    “小心最后反被生意干了”阿什沃尔警告说。“你会变得无聊,只会到处吹嘘……哦我不清楚……比如说庄稼产量。”“我不怕,”威廉说,实则内心却充满着恐惧。
    “让一个年轻的美女哆哆嗦嗦屈服在庄稼地里岂不更好,”柏德利夸张地咆哮着,然后看向拉克姆和阿什沃尔,期待着得到的他们的赞赏。
    “这完全就是软弱的行为,柏德利,”阿什沃尔说。
    “或许是这样吧,”柏德利吸了吸鼻子,“你花了这么多英镑,却只让生活变得更糟”
    “无论如何,比尔,”阿什沃尔紧追不舍,“暂且不说这些个浪荡之事,你不能让艾格尼丝就这样断送了你大好的生活。你对一个女人就担心得这么多,这很危险。这其实是……呃……我想说什么词来着,柏德利?”
    “是爱,阿什沃尔。我自己从来不碰这东西。”
    一个苍白倦怠的笑容,在威廉的脸上抽搐着浮现出来。继续打击我吧,老朋友们,继续吧!
    “说实话,比尔,你一定不能让你和艾格尼丝的问题转变成家庭事端。你知道的,像在那些可怕的老式小说里,精神错乱的女人会从衣橱里跳出来。你必须意识到,你不是身处这个境地的唯一的男人:我们周围有成群愤怒的妇人们——而伦敦城里有一半的女人都是疯疯癫癫的。该死的,比尔:你是个自由人!没有意义把自己禁锢起来,像只老獾一样!”
    “过气的伦敦无聊的跟老獾有得一拼,”阿什沃尔插嘴说,“ 还是潇洒地去挥霍吧。”
    “那怎么做,”威廉问,“你们俩一直都在消遣吗?”
    “哦,我们一直在努力工作,”阿什沃尔对此津津乐道,“只是一本超棒的新书,大部分都是我的功劳,”(此时柏德利在大声地嘲笑他)“柏德利润色的是这部散文的一小部分,叫做《祷告的力量》 。”
    “这需要做很多令人讨厌的工作。我们一直在询问那些成群的虔诚信徒,请他们如实告诉我们,他们是否从祷告中得到了他们所祈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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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2 22: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5-6-22 22:1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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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指那些像‘勇气’或者‘慰藉’这样抽象的废话,我指的是实实在在的结果,像一座新房子,妈妈的耳聋得到了治愈,行凶者被一道闪电击中等。”
    “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了,我就自卖自夸了。还有数百个的个体案例,我们还考察了上千人多少年每晚呢喃的通用的一成不变的祷辞。你知道那种事的:摆脱邪恶的灵魂,世界和平,犹太人改宗等。清楚的结论便是,单单靠这数字的重量和坚持不懈的毅力,只会让你原地不动。”
    “等我们把事情搞定之后,我们要去和一些高级牧师谈谈-或者至少我们要和他们达成共识-然后了解他们的想法。我们想让每个人都清楚这本书的研究成果是公正而科学的,且欢迎来自读者的批评和意见。“
    “我们打算给牧师施加一点压力,”柏德利突然说了一句,把他的手杖用力往潮湿的地面捅下去。  
    “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可喜的发现。”阿什沃尔说。“真是一群疯子。我们在巴思和一位牧师聊过(又看到这个地方了,真好,那的啤酒是顶好的),他告诉我们他一直在祈祷着当地的客栈有朝一日能被烧为平地。”
    “或者被彻底摧毁。”
    “他说,在他看来,上帝正在考虑恰当的时机。”
    “胜券在握。”
    “这三年来,他每晚都在祈祷着!”
    二人既嘲讽又狂喜,不由地用手杖重重敲击着地面。
    “你有没有觉得,”威廉说,“你找出版商这件事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他现在精神好点了,几乎就要被蛊惑,但仍不愿正视残酷的现实。柏德利和阿什维沃尔对视了一眼,了然地笑了笑。
    “哦 ,是的。那是肯定的。这段时间人们对书的疯狂需求破坏了我们社会的组织。”
    “小说也是这样,”阿什沃尔说,并有意向威廉眨了眨眼。“如果你想在那个领域做出点成绩来的话,就一定要牢记它。”
    “但是,说实话,威廉—你真的必须多露露面了。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以前常去的老地方看到你了。”
    “必须留住你的坏名字,你懂的。”
    “你绝对逃不掉的。”
    “绝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溃败。”
    “什么意思?”威廉惊讶地说。这糟糕的发型不再能够遮掩他一头金发中的几缕灰白,所以他对年龄增长的问题非常敏感。
    “时间不等人,威廉,即使是对于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她们不会永远年轻,你知道的。只要半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确实,你已经错过了一些女孩子,她们早已沦为明日黄花,威廉—明日黄花。”
    “举个例子:露西·费兹罗。”
    “哦 是的-非常正确。”
    这两个男人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好像之前商量好了似的。
    “露西·费兹罗,”阿什沃尔拿出在音乐厅演奏的气势说,“曾是芬奇利大街上乔治娜夫人那里新来的一个女孩”阿什沃尔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杖重重地敲了几下腿肚子。“往下,往上,再往下!”
    “稳着点走,阿什沃尔。”博德利把手放在他朋友的手臂上以示提醒。“记住,只有贵族才可以跛脚走路也可以看上去那么出色。”
    “恩,你可能知道,我和柏德利偶尔在乔治娜夫人那里看过一眼,就是想看一下什么样的女孩居然可以对男人挥鞭子。然后去年年末我们遇到了一个绝对的窈窕淑女,是一位女士介绍的,叫露西·费兹罗,是费兹罗勋爵的私生女,天生就会骑马。
    “是的,这些毫无疑问都是胡扯,但是那女孩好像相信了!她十四岁,圆滑坚实像个小宝贝儿,一脸的骄傲。她已经穿上骑马装,她穿上这些真的很好看——从楼梯走下来,就像这样,一步一步地,如同从马上下来般的从容。她紧握着一根又短又粗糙的马鞭,从她的脸颊上你能看到一种真诚的热情,我发誓。而且乔治娜夫人告诉我们无论何时,只要有男人送到她面前,这个女孩都会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等这些可怜的蠢货离得足够近时,她就会用鞭子抽他们的脸,然后用鞭子指着床,说----。”
    “哦,天啊”阿什沃尔惊呼,他试着往博德利指的那个地方看。“太棒了!你说那会是谁?“他一只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然后仔细凝视着圣詹姆士公园的尽头处。博德利也转向他看的方向,凝视着同样的地方。
    “是亨利。“他高兴地大声说。
    “是的,就是他——还有福克斯女士!“
    “是的。”
    这两个男人再次转向威廉然后深深地鞠躬。
    “你一定要原谅我们,威廉。”
    “是的,我们想去捉弄亨利。”
    “给你们我最诚挚的祝福,”威廉假惺惺地笑着说。
    “他一直在躲我们,你知道的—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自从……我们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自打他的天使出现在他的床头起。”
    “确实。总之,在他逃跑之前,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逮住他。”
    “哦,福克斯女士现在和他在一起,他肯定跑不了。她死定了!我告诉你,他们肯定没有机会。”
    “再见,威廉。”
    之后,他们就出发了,快速追赶他们的受害者。尽管他们衣冠楚楚,他们的脚步却很匆忙很浮躁以致于必须张开肩膀来保持平衡,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有多狼狈—事实上,为了给自己找乐子,他们夸张地走在大街上。在他们身后的草丛上留下了两条又长又湿的暗绿色的痕迹以及茫然的威廉拉克姆。
    这就是典型的柏德利和阿什沃尔风格——谈得快,走得快,如果你想在他们这个群体中混的好,你就必须跟着他们转换话题。威廉看着他们疾奔过公园,又陷入了惆怅。这些年过去,因为不常做,他对打趣和出风头的事已经没兴趣了。他能像朋友现在一样跑得那么快吗?威廉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做坏事之后在公园里拔腿就跑。
    他能跳起来跟着一块飞奔吗?不,太晚了,现在根本追不上了。他们跳跃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威廉瘫坐回长椅上,他的思绪在短暂的柏德利和阿什沃尔跳动之后,又回到了之前的停滞状态。
    最让他伤心的是,考虑到他家的财产,他的这些遭遇都是不必要的,如果他的父亲只是卖掉公司的话......
    从之前的情形看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独处十来分钟。在这段时间,尽管他的大脑像是被一层外壳包裹,陷入沉思,身上其余部分都能感受到今天早上这些事带来的影响:小巷妓女的提议,在特拉法特加广场上看到的法国女孩,柏德利和阿什沃尔关于妓院的对话,他们对他的挑逗以及后来的离去,还有(大约在最后一小时)一群年轻美丽的女士来到圣詹姆斯公园。
    所有的这一切都预示着山雨欲来。一旦完全忘乎所以,威廉就会立刻起身,身随其欲,沿着他们离去的路追随,最后到小糖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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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加里曼丹旧称,世界第三大岛,位于东南亚马来群岛中部。
    ②圣经中三个犹太人因为忠于上帝被巴比伦人判处死刑,要在烈焰熔炉(fiery furnace)中生生焚烧,最终被神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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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唐宁学院:剑桥的一个分院,始建1800年,是一所贵族学校。
    ⑤滴水嘴兽,建筑输水管道喷口终端的一种雕饰。大多数滴水嘴兽是怪物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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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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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 小风 urban 越人歌小奇 小西 攸宁夏言  Red Tell 六千
    校对: 塔塔 gabriellaz 小潮攸宁 Lola 越人歌
    总监 : 小潮 副总监 :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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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本书版权归原作者Michel  Faber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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