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雪白的花瓣》第十九章 Chapter Nineteen

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1: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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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4:27 编辑

Chapter 19

Part1

“醒醒，”耳旁传来严厉的嘶声，“记住你在哪儿。”在座位上打了个盹儿之后，苏糖兀的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看着斑斓的阳光穿透彩色的玻璃窗，然后站直身，抚平破旧的短裙，整了整不堪入目的披肩。她旁边是位年迈的妇人，做完虔诚的礼拜后，便再一次将黯淡的目光转向布道台，远处台上的牧师还忙着向教堂里的众教徒们传道。

苏糖瞥了眼坐在教堂后面的其他人，有些担心他们也留意到她睡着了，但他们看上去并未察觉。有个蠢孩子的眼睛瞪得快要成为斗鸡眼了，就因为他想要用他下排的牙齿去咬他的鼻子。在他旁边，也就是最靠近直通阳光户外的逃跑通道的那个位子，坐着一个脸像铲子一样的母亲，一双手臂一边抱着一个婴儿。她轻柔地摇着手臂，想让孩子们继续熟睡下去。

事实上，很多会众都睡着了，一些仰着头张着嘴，其他的低着头，把下巴缩进他们高高竖起的衣领里，还有一些靠在亲属的肩膀上。瞌睡是几乎无法抵抗的，尤其是伴随着炎热的天气、染色的日光，以及牧师低沉单调的声音，真是一副上好的催眠药。

苏糖偷偷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暗自想着来这里真是个好主意。威廉又出去了（这次是当天来回，去了雅茅斯），那除了陪拉克姆家来教堂，还有其他更好的度过周日早晨的方式吗？

当然拉克姆家也并没有很多人。自从威廉婚后度了蜜月回来后，他们的队伍就大幅削减。每到威廉和艾格尼丝出场，总会伴着拉克姆家的长辈以及所有仆人。人群里像母鸡一样咯咯说个不停的女人们总会暗示困惑的艾格尼丝她很快就会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不管是去了雅茅斯还是其他地方，总之威廉很少出席这种活动了。他为什么要听一个啰嗦的家伙站在布道台上就无形的东西夸夸其谈呢？在商业世界里，人们从来不讨论虚无缥缈的事，宗教敢夸这种海口吗？因此，通常是艾格尼丝替他出席，陪同她的是任何一个有空的仆人。但是今早艾格尼丝不在，仅有她拉着一张臭脸的女仆来了。（克拉拉倒是十分清醒，不过不是因为她更为虔诚，而是因为她正在气头上：本来乐迪已经答应了今晚会来，但事实上她却请了周日的假。她同样很羡慕切斯曼，因为他可以自由地在教堂四周晃悠，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墓碑。还有，为什么没人拿把伞戳一下那个愚蠢的帮厨女孩简妮，别让她再打鼾！）

苏糖在教堂的“穷人堆”里坐立不安，她的前面隔了好几排坐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小孩，那个孩子可能是威廉·拉克姆的女儿。不管她是谁，整个礼拜过程中她一动不动，而且几乎完全藏在一件呆板的褐色外套和超大帽子里面。苏糖试着说服自己应该可以从帽子下面漏出来的几寸金发中发现点什么，但她的眼皮子不停地打架。她盼着下一首圣诗，因为虽然这些诗要求她将不熟悉的词用她完全不懂的音调唱出来，但至少可以让她清醒过来。布道无情地持续着，如同一个永远没有高潮的单音调。

在远处前排左侧，一个英俊但看上去怒气冲冲的男人也同样坐立不安。他眼睛浮肿，不修边幅，在前排付费的会众中尤其另类。每当他不同意牧师的观点的时候，他就会深深地吸口气并喷个鼻息，这动作从教堂后面都可以看见，甚至几乎还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牧师正在诋毁亨利·汤普森爵士的异端邪说，睡过了这场布道的关键部分后，苏糖也猜不出它的确切本质，但她大致知道汤普森正在拥护一种最邪恶腐化的信仰，更坏的是，他还赢得了一批信众。牧师指责今天早上他的会众中甚至有可能潜藏着已经被亨利·汤普森爵士引入歧途的人。哦，天呐，苏糖祈祷到：请让他停下来吧！但当她的祈祷最终实现后，所有向上帝祈祷停止的希望都消失了。

最后一首圣诗唱完后，会众慢慢散去，但有很多还留在他们的座位上细读教会日历。前排那个放荡的男子并没有留下来；他猛冲出去，在走廊上横冲直撞的时候还不小心打到了几个人。当他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苏糖认出了他，他一定是威廉的哥哥，那个“呆滞、优柔寡断而且极其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在亨利后面的是聪明又虔诚的诺丁山一家，他们整齐地排队走出走廊，男人们穿着黑色夹克衫忍耐着炙热，女人们则紧跟时尚打扮得花枝招展，否认自己只是为了炫耀招摇的珠宝首饰。落在他们的后面的是一个孩子，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威廉的女儿，身旁年长女伴的裙子几乎将她遮住了一半。她有着和艾格尼丝一样的丹青色的眼珠，也和威廉一样没有下巴，还有那个满怀渴望但却像被击败且受困的动物的表情——当苏糖第一次在火炉旁的烟雾中打量他时，威廉曾有过和这一模一样的表情。表情能够证明血缘关系吗？难说，这孩子可能是任何人的。但是有那么一瞬，小女孩和苏糖的目光相接，苏糖感觉到了什么。在这个传说中的神殿里，今天第一次有两个灵魂在这样沉滞的氛围中碰撞出火花。

就是你，不是吗？苏菲？她想着，但是孩子已经走开了。

当苏糖终于可以安全离开的时候，她立即起身跟着教区居民走到阳光灿烂的教堂墓地里。小女孩慌忙的，几乎是急忙地赶到拉克姆家的四轮马车那儿。切斯曼正在一根大理石圆柱旁晃悠，柱上环绕着两只实物大小的嬉闹着的天使。他扔掉烟，并用脚碾了碾。

拉克姆家的一员飞快从眼前闪过之后，苏糖开始寻找仅剩的一个：哥哥亨利——而且她发现她不是唯一一个正在找他的女人。做礼拜之前苏糖曾看到的一个由仆人搀扶到座位上的面色苍白的老者，现在她正同样被搀扶着离开教堂。她重重地倚在拐杖上，冲亨利招了招手，叫了他的名字，显然她决心要赶上他。

威廉哥哥的反应像是触电了一样。他猛的立正，脱下帽子，顺着头抚了抚许久未洗过的头发，又小心翼翼地将帽子戴好，接着将领带捋直。尽管隔着一层布料粗糙的面纱，苏糖还是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愤怒和不满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悯的沉静。

老人还是由女仆护送着，她不像跛足的人那样走路（典型的三只脚步伐），但是却压在她的拐杖上，如同它是陡峭悬崖边上的围栏。她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如同一枝被砍下的树枝，她的左手挽着仆人的手臂，看上去如同一节小枝桠，右手紧紧缠住手杖的手柄，看上去更像一条打了结的根。炎热的天气让她周围人的脸看上去粉扑扑的，或者（对那些打扮得更细致的女士来说）红彤彤的，可是她的脸却是惨白的，以及随着她的每一步忽现复灭的两团红晕。

真是个可怜人儿，苏糖想着，因为从这场景她知道她是得了肺痨。但是还没来得及仔细体味这份同情，她就感到一阵愧疚涌来：为什么你不回卡斯特薇夫人那儿去看看凯蒂，你这个胆小鬼？她的情况应该比这个陌生人还要糟——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啊，亨利！你是想躲着我吗？”

这位肺痨患者成功甩开了她旁边的仆人，一个人走了起来，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费劲。她的双肩高高耸起，十指紧扣，这景象吓得亨利一下子回过神来，立即冲到她身边，经过苏糖身边时甚至差点撞到她的胸脯。

“福克斯夫人，我来扶您吧！”他说着伸开了双臂，姿势突兀得就像是伸出了两个他没用惯的工具一样。福克斯夫人优雅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亨利，”她一边停下歇息，一边安慰他道。“这根拐杖足以使我站稳了……只要没有人推我。”

亨利瞪向福克斯夫人背后，愤慨地看着所有可能撞到过她的缺德的、卑鄙的人，包括（几乎是所有人）苏糖。福克斯太太拒绝他的搀扶之后，他的手臂就那样搭在身体两侧，看上去毫无用处。

“你不该让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他断言。

“危险！呸！”福克斯夫人嘲笑道，“你去问问一个穷困的妓女……在阿德尔菲广场的拱门之下……有什么是危险的……”

“我宁愿不问，”亨利说道，“我更愿你现在在家休息。”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翻译 By 沐风

校对 By Viola

终校 by 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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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1:59:50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8-21 12:01 编辑

Chapter 19

Part 2

但福克斯太太现在停了下来，完全凭借意志力在恢复呼吸，就好像是通过她的手杖从地面上吸取能量。“我要去教会，”她宣布，“只要我还可以。毕竟，教会与救援协会相比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它不会给我写一封信，告诉我不要再去他们那。”

“是的，但是你的父亲说，你得休息。”

“休息？我父亲想让我去旅行！”

“旅行？”亨利的脸抽动着，带着希望，恐惧与不解问道，“去哪里？”

“福克斯通海滩，”她不以为然地说，“人人都说，那里是病人的乐园——或者其实是一个地狱？”

“拜托，福克斯太太！”亨利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以免教区长就在附近。这里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蒙面女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缓慢而迟疑地转身，就好像不确定她的方向一样。

“来吧，亨利，我们一起走路吧，”福克斯太太说。

亨利吓了一跳。“不是全程步行吧……？“

“就是全程步行——走到我父亲的马车那里，”她在作弄他，“来吧，亨利。有些人每天早上步行五英里去上班。”

亨利怒不可遏，开始大喊，“除非……”但他努力忍住不说，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绝症的事，“可今天星期天，”他痛苦地找了个借口。

他们沿着那条老路继续走着，在林荫大道上远离阳光的照射，那个衣衫褴褛的蒙面女人跟着他们。苏糖小心地保持距离，进而错过了福克斯太太气喘吁吁地说的一些话；这些话都变成了窃窃私语，就像蒲公英的绒毛在微风中飘散。然而福克斯太太的肩胛骨在衣服下绷紧、转动，发出响亮又清晰的声音。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她喘着气说，“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而我现在这里，有温和的天气，有人相伴…”（有几个词没听见）“……有歌颂主的机会”（更多的词没听见）。

提到“温和”的天气这个词时，苏糖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凉，因为她闪烁的汗珠从面纱后睫毛上落下。高温是一种惩罚，苏糖自己后悔穿着贫民的衣衫，而不是撑着奢华的阳伞。多么冰冷的血液正在流过这个女人瘦弱的骨架！

“……多么美好的一天……如果在室内我应该是寒冷和痛苦的……”

烈日当空，亨利抬头看看，希望太阳如同她认为的那样温和。

“……你不觉得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些病态的东西总是在附近，在白色的床单下面吗？”福克斯太太继续说。

“让我们谈些别的吧,”亨利恳求道。墓地在他们的左边，透过树丛，墓碑若隐若现。

“好吧，那么……”福克斯太太气喘吁吁地说，“你对布道有什么看法？”

亨利越过他自己肩膀看过去，以确保教区长没有跟着他们，但他只看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柯卢医生的女仆在她身后隔着一段距离。

“我觉得它大部分……很好，”他喃喃低语，“但我本可以不攻击亨利·汤普森。”

“对，亨利,完全正确,“ 福克斯太太喘着气。”汤普森勇敢地解决了一个恶魔…”（几个词没听见）“是时候承认自己...对于埋葬的见解...比较狭隘...比我们已经成为...”她停了一会儿，摇晃她的手杖，并挥动着手臂。“像这样一个不大的郊区墓地，当人口膨胀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一本很棒的书叫《恐怖在我们脚下滋长》，你读过吗？”苏糖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是否有回答。

“你应该，亨利……你应该读读。它将开拓你的眼界。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作者介绍伦敦的老墓地，在他们全部关闭之前充斥着肉眼可见有毒的气体。”

现在，她的话听起来讲得很痛苦，亨利·拉克姆频繁地转过头不安地向后看，不是看苏糖而是看仆人，他只是希望她能来帮帮忙。

“上帝用一把土创造了人类……”福克斯太太喘息着说，“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认为他不能使我们从一堆灰烬中复活。”

“福克斯太太，请不要再说了。”

“我很想知道，土葬的拥护者们……认为我们……有多坚固……在土里……埋上六个月？”

幸而，仆人选择此时匆忙经过苏糖身边，牢牢地抓住病人的胳膊。

“请原谅，拉克姆先生，”她说，这时福克斯夫人体力不支，半靠在她身上。他点点头，带着一个惨白无力的笑容，承认了与一个年长的女佣相比，他不太有资格把她揽在怀里。

“当然，当然，”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身边这两个瘦弱的女人——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一手一个把她们抱起来——正一起蹒跚着一步一步地走开。

亨利·拉克姆就像柱子那样在那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她们安全地进入医生昏暗的马车后，才转过身来面对教堂。苏糖蹒跚着走过他的身旁，隐没在面纱后面的脸上带着愧色，因为他肯定知道她一直在监视他的痛苦。

“早上好，”她说。

“早上好，”他用沙哑的声音回应，在他的帽子无礼地落向地面之前，他的手臂朝它跌落的方向猛伸过去接住了它。

***

“哦，但他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天晚上在苏糖的床上，威廉呻吟着，绝望地嘲笑着。

“为什么他非得选择我作为他私情的受害者？”

“也许他没有其他人选，”苏糖说。然后，冒着触碰到她与他也属于私情这个事实的风险，她补充说：“而且你是他的兄弟。”

他们躺在宽大的毯子下，炎热潮湿的身体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中。尽管威廉在担心亨利，但他的心情相当好，自信得像一只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淋淋杀戮的雄狮，陶醉地被母狮子们环绕着。他的雅茅斯之旅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和一位名为格罗弗·潘基的进口商相处的不错，在海滨一起抽雪茄，并达成了一项协议——让进口商为拉克姆香水公司提供极其便宜的象牙罐来装昂贵的香膏。

在这个过程中（是与苏糖做爱的过程，不是与潘基交易的过程），威廉充满成就感，这让他多了一种魅力，她不知道他还可以拥有这样的魅力。他以罕见的柔情抚摸着她的乳房，一遍又一遍用他最柔软的嘴唇亲吻着她的肚脐：因为这样，有些隐藏在内心的东西打开了，一个坚硬的，隐藏的壳，她之前一直对他关闭的壳。她想，他不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他甚至可能是坏得最少的一类——而且他变得真正喜欢她的身体，把它当作一个活物，而不是像一开始那样，只当作一具他可以愤怒地将精子射进去的空壳。

“我是他的弟弟，”威廉叹了口气，“看到他这么可怜我很痛苦。但我该怎么帮他？我要求他做的一切，他都说不可能，拒绝了；而他每次做的事情，都会惹我生气。我兴高采烈地从雅茅斯回来，没听到克兰医生又一个无聊的布道，几分钟后，亨利在我的客厅里，把那该死的玩意全部背给我听！”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翻译 by晨晨

校对 by 熋

终校 by 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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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2:02:20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8-21 12:05 编辑

Chapter19

Part 3

为了让苏糖理解他难以忍受的原因，威廉总结了牧师对于火葬的长篇演说。

“亨利怎么想？” 在他两分钟的概括结束时，苏糖问道。这两分钟对她而言，则像被折磨了长达一小时那么长。

“哈！还是和往常一样，优柔寡断！”威廉大声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想的是火葬，但是自己的心里却又倾向土葬。”

苏糖克制着想要告诉威廉突然浮现在自己脑海的画面的冲动，画面中两位满脸严肃的火化工将一具尸体分割开，然后其中的一位将割下的头颅扔进了火炉里，另一位用铁锹将血淋淋的心脏铲走。

“你怎么想?”她追问。

“我告诉他，我自己是一个信仰土葬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任何不着边际的宗教原因。为什么那些浆糊脑袋非得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有点想写一篇关于这方面的文章……”当他们身上的汗水干了后，他将她抱得更紧，并解释说，土葬的优越性并不体现在宗教方面，而是表现在社会与经济的现实上。悲痛的亲友们需要时间接受逝者正带着自己的肉身——他们最后一次见他时的——离开他们走远；肉身必须要与亲友们对他的忆记一样缓慢消逝。在他所爱的人的心中，他虽死犹生，而在这时，将他烧成灰烬是不合理的。另外，掘墓人该怎么办？主张火葬的人考虑过这些吗? 还有灵车司机，葬礼侍者等人该怎么办？土葬能创造更多产业，让更多人获得被雇佣的机会。如果废除土葬，连拉克姆公司也会受损，因为再也没有人会订购公司的棺材香囊，公司的化妆品也不能再卖给殡仪业人员了。

“艾格尼丝为此都做了些什么？”苏糖轻声询问，希望能弄清情况，而不是去问为什么拉克姆夫人今晨不在教堂。

“感谢上帝，整件事情她都没参与进来。她去海边了。”

“海边?”

“是的，福克斯通的沙滩。”

苏糖侧身枕在一条胳膊肘上, 将被褥轻轻地搭在威廉的胸口，试图确定自己能多么厚脸皮地打探到些什么。

“她在那里做什么?”

“我希望她只是吃着蛋糕和冰激凌，把自己吃得胖胖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远离麻烦就好。”

“为什么？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是威廉没有心思去给苏糖讲述发生在哈林顿夫人舞会上的丢人场景：他的妻子被两个脸上还有红晕的年轻海军军官从拥挤的宴会厅中一边被架走一边呕吐，在光洁的地上留出一道灼烧眼球的长痕——更别提这让女主人多么震惊。要是这件事只是由生病引起，那就简单，他本可能告诉苏糖一切的，但是艾格尼丝无视他的小声提醒，在几分钟内就崩溃了，对哈林顿夫人说了极端无礼的话。即便在回家的马车上, 她懒洋洋地靠坐在他对面的座位时也并无悔意, 口齿含糊不清，眼睛睁得大大的地在黑暗中闪亮。

“你知道吗，哈林顿夫人不会原谅这件事的，”他说着这话时，在两种想法之间挣扎，一面想狠狠地扇她一个让她旋转360度的耳光，一面又想拥她入怀，拨弄开她脸上的湿发。

“呵，我们不需要她的原谅，”艾格尼丝嗤之以鼻道。“她看起来就像只鸭子。”

他笑起来，尽管他觉得这事丢脸；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她是对的，这不仅仅只是对于哈林顿夫人的外表。随着威廉的财富日渐增多，那些小贵族们——这群人赌博喝酒，挥霍自己的财富，他们的庄园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废墟——绊倒自己以取悦他。

“这不是用来侮辱宴会主人的理由，”他斥责自己的妻子。

跑着的马车的叮当声在路上穿透黑暗。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艾格尼丝疲倦地又怪异地咳了起来。“圣灵……”

“威廉？”

这是苏糖的声音，她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身侧，召唤他回到现实。

“嗯？”他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啊……是的。艾格尼丝。实际上她没有任何麻烦，只是有女人的虚弱。”他伸手拿起衬衫，然后滑下床，开始穿衣服。“其实我非常希望她在福克斯通海滩能好好休养。据说海洋的空气可以治愈各类顽疾。如果她依然没有痊愈，我会遵循布里奇洛夫人——我的一个朋友——的建议，送她出国。”

“出国？”苏糖睁大栗色的眼睛。“去哪里?”

他在半拉上自己的马裤，停顿了一会儿，他的阴茎还是湿的，肿大的阴囊在余热中悬挂着。

“既来之，”他温柔地跟她说，“则安之。”

火车在进入福克斯通站之前开始放慢速度，即便在这时，大海的气息已透过车窗飘然而至，还能够从断续的喧闹声中听见海鸥的叫声。

“啊，就是现在，夫人，请闻闻，“仆人兴奋地说，拉着流苏升起窗帘，在敞开的窗口旁深深地嗅着。“这是一剂良药，毫无疑问。”福克斯夫人笑了笑，把书合上，放在大腿上。

“闻起来真惬意，劳拉，这一点你说得对。但是烤猪肉也很好闻，而它从未治愈过任何人。”

不过,福克斯夫人并不否认海洋的空气清新怡人。咸咸的微风正一点点打开她的鼻子和头颅之间封闭的通道，而且效果是如此令人振奋，以致她连读书的兴致也没有了。她在将书放回身边的篮子前，再次扫了眼标题：《祷告之效》，作者是菲利普•伯德利和爱德华•阿什维尔。多么无聊的一本书!——完全脱离了要点，祷告并非是魔咒，通过这种方式，一个人在无需努力的情况下，就希望达到目的，然而祷告只是感恩的一种方式，那就是一个人投入到有意义的工作，得到上帝的眷顾。就像男人——大多数男人——那样玩世不恭，那种苏格拉底式的花招；当他们的窗外有一百万人挥舞着双手急需救助时，他们却在幸灾乐祸地统计人数。

突突发响的蒸汽机随着一股震动开始减速了，然后刹车声宣告火车抵达车站。色彩斑斓的模糊景象在窗前掠过。一声哨响传来。

“福克斯通——!”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翻译 by Turing

校对by旺仔

终校 by 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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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2:05:42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8-21 12:08 编辑

Chapter 19

Part 4

狭窄的通道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埃米琳坐在车厢里，等其他乘客先走。尽管心里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的健康情况让她不敢用自己虚弱的身体强行挤入比她更强壮的人群。她遗憾地想起以前和同为救助者的伙伴们一起工作的时候，她曾经为一场街头斗殴而挤进吵闹喝彩·脚踩脚的围观人群里，然后发现斗殴双方竟是一对夫妻。她只能上前用自己的手-当然，是带着手套的-来把他们拉开。他们两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真是让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是多么的陌生啊！

来往的搬运工正卸下行李，车厢在车顶的重负下颤动。几个引擎喷出的猛烈气流与混乱的人声合成巨响。人群里，肥胖的出租车司机争先恐后地抢夺脸有富态的旅客。而搬运工们步履蹒跚，手中提着巨大的行李箱，腋下还夹着沙滩阳伞。孩子们到处乱跑，男孩们穿戴着毡帽和过长的大衣，女孩们则是缩小的成人时尚，而那股时尚潮流已经过了十余年。他们在母亲和保姆周围蹦跳踉跄，不时用篮子，水桶和铁锹制造出麻烦来。埃米琳看见一个小女孩兴奋的跑进水手径，然后一跤跌在了地上。尽管如此，这孩子没有哭喊，反而自己爬了起来。她的兴致丝毫没有被这样一个小插曲打击到。啊，多好呀，跌倒后能够自己站起来！埃米琳的心被嫉妒刺痛，她不禁又看了很久。

人潮从大门涌入美丽的林荫道。劳拉拎起福克斯夫人的行李箱和阳伞，摇摇晃晃地下到平地。从伦敦一路过来埃米琳都在休息，所以她这时只需稍稍倚着拐杖行走。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健康，但火车站的保安的怜悯眼神提醒了她，她的病在世人面前是多么明显。

她的父亲已经为她在最近沙滩的旅馆预订好了房间，也提前把她的药放在了陌生的床边。考虑到埃米琳的营养状态，劳拉受到吩咐，要尽可能多吃几顿饭——甚至，比她想象得更多——这样才能让福克斯夫人有和她一起吃顿饭的意向，不管这些饭菜是来自海边的流动摊贩还是旅馆餐厅的菜单。然而劳拉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为福克斯夫人在海边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让她尽量多休息。但无论如何劳拉也决不会让她去到海浴区域和那些泡在海水里的人一起嬉戏玩闹。要是她真觉得无聊到了极点，在柯卢医生的允许下，埃米琳也可以看看这些大胆女人穿着泳衣，从租来的游泳更衣车涌出，蹿向最热闹的浅水区。但她必须远远地待在干燥的、安全的陆地上，和堆沙塔的孩子们一起，不能被涌来的浪花溅到。

在烈日的暴晒下，干沙面积每分钟都在扩大。当劳拉和福克斯夫人沿着铺平的林荫道走向沙滩时，无数男女经过她们身边，盛装打扮，仿佛今天有赛马会一样。一些人胳臂下夹着折叠椅，有些人带着书，甚至有人带着写字台。看起来几乎每十个迷茫的旅客身边就有一个小贩。运货的马把游泳更衣车拉向女士们的游泳场所，后面紧跟着的四重奏铜管乐队，抖着讨赏的硬币杯演奏欢庆的赞歌。

“那边有一处好风景，”劳拉着，她和福克斯夫人已经朝着沙滩向下走过了一半盖着沙子的长石阶。然而福克斯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步伐和拄拐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在沙子上走路就算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也不容易，显然她也没法在无人扶助下完成，只好不情愿地倚着劳拉的手臂。她艰难地大口呼吸着海边的空气，脑子有点晕眩的，觉得周围那些尽情行乐的人和求财之人变得如梦境般虚幻，眨眼间就会消失似的，然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海滩上。

距离劳拉选的位置几码远的地方，几个满载的小贩发生了口角。他们中有个是卖太阳伞的，有个卖玩具小船的，还有个大声说他卖的木鸟上了发条就能飞，剩下一个是卖李子布丁的，他的布丁都是切成片儿用薄纸包装的；这位布丁小贩正生猛地挥舞着一只手，驱赶上方盘旋着的觊觎布丁的海鸥。

“就是这里了，夫人。”劳拉和福克斯夫人一起走进一个葱郁山丘下的绿荫里。福克斯夫人感激地坐到地上，将自己的背靠在山丘的斜坡上。地平线倾斜得让人有些眩晕，构成一条荒诞的边界，横亘在蔚蓝无垠的天空和蓝宝石般的大海之间。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一分钟。”她喘息着，露出一个几乎是乞求的微笑，向人保证她一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然可以，夫人。”劳拉说道，“我去买点吃的过来。”福克斯夫人还没来得及拒绝，劳拉就飞快地奔向了小贩聚集的地方。

午后稍晚的时候，一大块李子蛋糕半埋在沙子里，被弃置在了她的裙子边；劳拉得到她的准许，去看附近福克斯顿馆展览的“疯了，神奇机器人（震惊伦敦社交季！）”。福克斯夫人躺在地上，凝视着蔚蓝的天空。孩童的嬉闹声渐渐远去，在海鸟鸣叫的掩盖下难以辨认，而所有的这些声音都被巨大的、舒缓的浪声吞没了。

她之前并不想来这里，真的，她一点都不想来，但是如今在这里，她觉得很满足，因为在这里能让人更轻松简单的思考。那些痛苦的、让人无力思考的迷惘已经留在了污秽的繁华都市里。现在，在辽阔无垠的大海边，她至少可以简单直白地思考。

一只海鸟被那块蛋糕诱惑着，可又不相信人类会如此无防备地让它任取所需，于是谨慎地绕着弯子走近躺在沙滩上的她。埃米琳捡起那块湿黏的、沾着沙子的蛋糕，轻轻地扔到海鸟的脚边。

“我该拿我的朋友亨利怎么办呢，海鸟先生？”她喃喃道。海鸟正将蛋糕啄成小块。“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海鸟夫人？还是小姐？我想你们海鸟对此并不是很看重，对吗？”

她紧闭双眼，一心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在她的竹篮底部，在柏德利和阿什维尔的书下面，躺着一块皱巴巴的粘着血迹的手帕——那是她肺部的血。尽管她总会把自己的肺想象成一个吭哧吭哧的风箱，但她的父亲却总说肺是近似于苍白半透明的气球。但无论是什么样，这些血都是千真万确的，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起吐血带来的伤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咳嗽的冲动如潮水般衰退下来。但另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使她难以自已：她对亨利的思念。她多么希望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啊！若是她能与他共同旅行，在火车上交谈、消磨时光，而不是只能和劳拉闲聊，这该有多么浪漫美好！而且如果每当她的膝盖感觉疲软时，能冲过去接住她的人是他，而不是她父亲的老仆人，又该多么美好啊！他有力的手指会准确地扣紧她的腰身；如果必要的话，他会将她拥入他的臂弯内。他会将她温柔地放到床上，就如同她是他的猫一样。

我想他了。

她的心正在倾诉，即便并不大声；也根本没必要大声说出来：上帝会听见的。而她霎时的希冀，虽然没有遭到上帝的谴责，就像圣保罗给哥林多教会的书信中所写的那样①，却也不值得引以为傲。即使事实上她和亨利并不需要承担任何罪责，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问心无愧。谁会说马太福音5：28的那句话不是只给已婚的而不是鳏寡的，是给男人而不是女人的？在古加利利，妇女毫无疑问地会被委以家务和抚养孩子的重任，却极少有空去听巡回传教士的演讲。既然如此，那么从耶稣登山训众时的优越地位来看，难道没可能耶稣眼中只看到男人吗？

“任何人凡是看到女人就动淫念的…”如果耶稣在人群中看到任何一个女人，他肯定还会加上一句，“或者看到男人”。这对艾米丽有着深远的意义，因为如果可以在精神上通奸，那为什么现实中不行呢？不虔诚的基督教徒惯于曲解圣经来为他们的缺点找借口；虔诚的基督教徒则应当相反，无畏的面对圣经，并从中看到博爱的神脸上对自己失望责备的不悦。她是一个私通者，毕竟在她心里，她是。

是的，她想要亨利，而且不只是想要一双能在她晕倒时接住她的有力双手。她渴望他压在她身上，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胸脯；她希望看他剥掉衣服给予的黑色保护，露出他臀部不为人知的迷人线条，最先感受到的是她的掌心，然后是她的双腿间。它在说。这些无声的话语如同会浮现的神奇文字般写在她的心墙上，熠熠闪光——就在那做上帝一直凝视着的小小心庙。她的灵魂深处本该是一面镜子，让上帝也能从镜中看到他自己，但是现在......现在他看到的可能是亨利·拉克姆的脸，那张迷人的脸孔。

在过度投入自己的罪孽之前，埃米琳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那只海鸥弓背打量着她，怀疑她是不是在这鲜美多汁的大块食物中设下了圈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它心满意足地继续享用它的大餐。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可靠的办法，埃米琳想着，就是嫁给亨利。通奸，不论是想象还是付诸实际，都是夫妻间不能存在的。不过，和亨利结婚可能被当作对她最好的朋友的败德自私的利用，因为亨利不想结婚，他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想与她有超越友谊的关系，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注释：

《哥林多前书》(Corinthians，拉丁文Corinth，英文Corins)，又译《格林多前书》，全名是《保罗达哥林多人前书》，是保罗为哥林多教会所写的书信。当时哥林多城人借宗教之名鼓吹嫖妓，被时人认为是放纵堕落腐败的代表，保罗便写此信讨论如何处理教会纷争，道德纪律，婚姻生活等多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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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2:09:23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8-21 12:11 编辑

Chapter19

Part 5

“肉体是自私的，”在一次布道后的闲谈中，他曾这么告诉她，“但灵魂则很慷慨。一想到一个人竟可以那样轻易地把毕生的时间浪费在满足兽欲上，我就感到害怕。”

“哦，我确信上帝一定不会介意你花几分钟时间陪我在阳光下散散步的。”她淘气地答道。因为这天他的心情很阴郁，所以她希望鼓动他摆脱坏心情而高兴起来。

“我真为自己的无所事事而感到羞愧！”他无视了她的引逗，仍然哀叹着，“我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但是说真的，亨利，”她说，“一个三十岁的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实际上，你还有几乎无尽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啊！”

“无尽的时间！”他忧伤地重复道。“天方夜谭！但我想我们不是转世重生的信徒，我们无法相信自己能够如愿以偿活几辈子！”

“活一次就够了，”她向他保证道，“真的，依我工作期间遇到的一些不幸的人来看，一次就已经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了……”

不过一旦当亨利开启了这个话题，他就不乐意停下来了；令人厌恶的拖延反而激发了他雄辩的才能，这值得他作一番精彩的布道，当然这也极好地预示着未来他将成为一名牧师。

“是的，人们对时间的体会不尽相同；“他承认道，“上帝之钟走得如此精确而令人生畏。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在每一分钟的生命里我们都有所成就；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学会了走路，学会说话，幼年时代wom恩在短短几年内学会了上千件事情。但我们没意识到的是，成年后的挑战和婴儿时期的挑战可不是一个等级的。当我们面对的挑战是修建一座新的教堂时，大概我们可能感到这就像堆起我们的第一座沙堆城堡一样容易，但也许十年后，教堂的第一块基石还未铺好。”（当埃米琳坐在沙滩上看小男孩们堆沙堡而想起这些话时，她觉得这是多么奇怪啊！）“所以，”亨利总结道，“我们的宏伟目标是实现这个可悲的世界所迫切需要的一切，然而随着几十年时光的流逝，而我们还相信时间是无尽的！”

“是啊，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亨利，”她尽力提醒他道，“没有哪个基督徒可以实现一切的。我们只能尽自己的全力。”

“可不是！”他叫道，“而我看得出你最多能做些什么，我最多能够做些什么，我很羞愧！”

沐浴在福克斯顿沙滩的金色阳光之下，艾米琳想到了那个下午亨利严肃的面孔，不禁微笑起来；他迷人的面庞由于对理想主义的激情而扭曲。她多么想亲吻他的脸啊，轻抚由于一本正经而微皱的眉梢，在这一刻拉他入怀，以她虚弱无力的胳膊所能给予的全部力量拥抱他……还是回到即将到来的事情——结婚。

如果她真地和亨利结婚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何故会遭受变故呢？除了他们住进同一间房子，俩人就不能维持现状吗？（那必须得是她的房子，而不是亨利的；他们两个人可没法儿都挤进亨利的那座房子里去！）如果他不介意把她卧室旁边的那个房间里的东西清理出去，他可以就睡在那儿。（莱弗斯太太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带走这几袋捐出去的衣服呢？那些非洲圣经协会的人还会再回来吗？）就她现今的状况而言，住处有个男人在会很方便——如果这个男人是亨利的话，那也会很有意思的。首先，他可以把煤搬进来，还能帮助她处理处理信件。而且，如果入睡前她实在累得够呛，他可以把她带上楼去，然后尽可能温柔地把她放下来……

为了这挥之不去的不光彩的欲念，她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她无论患了什么病，都无法接近上帝；尽管她经常看到那些精致的雕塑，雕了一位躺在床上身患痨病的女人，天使的光环笼罩在床上。也许她得的不是痨病，而是受着某种歇斯底里的折磨？说得直白一点，她是快要进精神病院了吗？她非但没有向那神圣的天堂之门飞去，反而像只野兽一样，渐陷入龌龊的境地：咳血，脖子和肩膀上长出小脓包，全身出尽了汗，无论何时每当她从有一个有关亨利·拉克姆的白日梦中清醒过来，都会发现她需要好好洗一洗两腿之间的部分……

真可耻！不过，她也从未有过异常羞耻的感觉。在面对自我惩罚还是弥补过失的抉择时，她总会选择更有建设性的那条路。那么……如果她和亨利真的以丈夫和妻子的身份结合在一起会怎样呢？真的会那样糟糕吗？如果亨利担心成为父亲会耽误他的神职工作，那她也可以不生孩子，就像她和伯蒂无子的婚姻所证明的那样。

然而人们如何缔结婚姻的契约呢？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跨越了这界限，使得点头之交成为了共筑爱巢、至死不离的伉俪？可怜的老伯蒂单膝跪地向她求婚，而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已经在追求她了。如果在亨利看来婚姻是最遥不可及的事，他就不太可能会求婚，不是吗?但由她来求婚也不太合适，对不对？倒不是因为这违反了传统（她已经受够了传统！），而是因为这也许会令亨利不高兴，使他看不起她了。失去亨利的尊重将会是沉重的一击，至少在她现在脆弱的状态下，她没法儿承受这个。

“那我必须等等了，”她对自己说，“直到我的病好些。”

就在她说话时，海鸥跑开了，留下还没吃完的面包屑。埃米琳仰头轻靠在长满草的石丘上，撞歪了帽子，夹帽针刺进了她的头皮。她的皮肤在一瞬间因为刺痛而皱缩起来，于是她将帽子丛头顶扯了下来。然后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好，赤裸湿润的头皮安靠在身后石丘温暖的凹痕上，因为感到舒适而发出一阵解脱的哼哼声。

在做出关于亨利的决定后，她像比喝了药或者吃了一顿大餐更加全身舒畅，因为最近不论是药物或者食物都对她起不到什么效果了。多么惊人的疗效啊，令她恢复如初！疲惫已经从她的四肢淌入了脚下的沙地。

海鸥再次确定她的大声抱怨只是失常，走回原地继续啄食沾满沙子的蛋糕。它抬起头，快速地缩了下脖子、咽下一小口面包屑，好像在点头同意她的决定。是啊，她必须等下去，直到自己感觉好点儿，然后……然后把她的命运放在手心上，交给亨利·拉克姆。

“他会接受吗，海鸥先生？”她问。但海鸥伸展开了翅膀，从一小簇沙子上起跳飞向了海面。

在福克斯顿沙滩的另一端，随着一阵响亮的“咔嗒”声，一只木鸟撞在了艾格尼丝·拉克翰脚边，靠在另一块岩石上的她立即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她缩回腿，把她正在读的女性杂志压在大腿上，收紧裙摆贴在身边。

克拉拉并没有像她的女主人那样把精力全都集中在了正在读的《社交季节：是谁，在哪儿，何时最显光鲜亮丽》杂志上。她看到了飞过来的东西，在它撞上地面时几乎没眨一下眼。她完全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冷静地伸过手去，拾起了鸟儿用胶合板和纸浆做成的一只翅膀，仿佛在轻揉她的女主人的鼻子，就像她在艾格尼丝因为神经紧张而虚弱无力时所做的那样。

“那只是个玩具，夫人。”她亲切地说。

“玩具？”艾格尼丝舒展着身子，惊讶地重复道。

“是的，夫人。”克拉拉向她确认道。她把鸟儿托在空中，给艾格尼丝检视，鸟儿翅膀上的发条已经停了下来，不再扑棱了。做鸟儿的纸板脆而薄，五官画得很粗糙，由一把铜钥匙和一个小小的金属引擎驱动。“有个人卖放在推车里的这种木鸟。我们刚才在路上碰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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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2:12:23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8-21 12:14 编辑

Chapter19

Part 6

艾格尼丝向克拉拉示意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一件蓝色棉质水手服，戴一顶平顶硬草帽，正在悬崖间蹦来蹦去。在打滑了一下后，他停在了这位陌生的女士和手拿着他玩具的佣人面前。

“请还给我，小姐。”他尖声说，“那是我的飞鸟。”

“既然是这样，”克拉拉斥责他道，“当你把它扔出去的时候应该注意一下扔的地方。“

“我很抱歉，小姐。”小男孩恳求道，“但它飞不直。”他紧张地用系紧鞋带的右脚蹭了蹭左腿的小腿肚。佣人正怒视着他，所以他更乐意望着长着一双蓝色大眼睛、正微笑着的女士。

“啊，可怜的孩子，”艾格尼丝说，“别担心，她又不会咬你。”然后她示意克拉拉把玩具递给她。

实际上，艾格尼丝很喜欢孩子，只要不是婴儿，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只是相处一会儿的话。小男孩尤其显得可爱。

“它真的会飞吗？”她问这个男孩。

“嗯……”孩子皱起了眉头，不乐意去诋毁鸟儿的声誉。“卖这些鸟儿的人能让其中一只飞得很好，而且他说他们都能飞得一样好。但我的和我哥哥的都不怎么能飞。我们尽力把它们扔向高处，但他们立即就栽到地上了，好像命中注定似的。我可以走了吗，女士？我妈妈说我应该立即回去。”

“你飞得挺好的，小绅士。”艾格尼丝微笑着说，“真的。给你你的玩具。”

让一个孩子高兴起来是多么容易啊！她和善地挥挥手，送孩子上路。男孩离开后她立即转向克拉拉说：

“去给我也买一件那个飞鸟吧。如果你乐意的话也给自己买一些甜食吧。”

“好的，夫人。谢谢，夫人。”佣人说着，就急忙去奔赴差事了，每走一步她海军蓝色的裙撑都会落下些沙子。

艾格尼丝一直等到克拉拉离开了视线，才伸手去够克拉拉留在毯子上的书，她很好奇一个佣人会读什么。哈，这是本小说：《简·爱》。艾格尼丝自己曾读过，是穆迪借给她的，尽管柯卢医生警告她不要去读。看到克拉拉的这一卷被翻旧了的书让阿格尼斯打了个冷颤，因为这可是件诡异的事，一位贵妇的女佣竟在细读这样一个可怕的故事，故事里因病痛而发疯的妻子被她的丈夫关在一座塔内，而丈夫正打算要娶另一个女人。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把书放回了毯子里。

等她直起身，头又感到了疼痛，左眼深处抽搐不已。真奇怪，为了平息这邪恶的痛觉，那么多古驰夫人的粉色药片已经被送下了喉咙，它怎么还敢这样厚颜无耻地持续下去！在从伦敦到这儿的火车上，她一路都在吞咽药片，克拉拉则坐着打瞌睡。现在她抚弄着手提包，渴望能从冒充装着薰衣草露水的小瓶子里喝上一口鸦片酊。但是不能这样，她必须留着它，除非她已经全然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她强迫自己想些轻松愉快的事。她发现沉重的思虑会加重疼痛。要是她能够把担忧从头脑里清除出去，只留下愉快的记忆和在印度神话中叫作“涅槃”的那种感觉，她也许能从不幸的虎口中夺下一丝宽慰。

生活中有那么多值得感恩的事情……在社交季节取得的辉煌成功……一架属于自己的四轮马车，还配有车夫……一个会冒着遭受天谴的危险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守卫天使……最后，关于她那可怕的脾气……在逾期许久以后，再次回归她童年时的真正信仰①。

随着疼痛的加剧，艾格尼丝努力想象自己做弥撒的情景：她坐在一个烛火通明的古老教堂中，在一片寂静中聆听敬爱的神父斯坎隆的教诲。孩子们在欢笑，海浪咆哮着，小贩在嘶哑地叫卖，有着这么多声音让她分心，集中精力太困难了。可她还是做到了，不过只有一小会儿，她可悲地把驾驴人的唠叨误听成了拉丁语吟唱。接着手风琴响了起来，打破了咒语。

可怜的威廉，他误入了歧途……要是他真的那么在意她的健康，就本该对她更好些的，而不是就这样送她到海边，像烤饼干似地晒太阳，一整周都把她安置在教堂——她的教堂，然后就不管了。每当她在那个舒适的庇护所里安顿下来，她都会感到那样心满意足！为了避免流言，在每隔一周的星期日她都必须坐在圣公宗②教徒中间，忍受那个让人无法忍受的科恩博士的布道，那又是多么地乏味……他总在怒斥那些她从没听说过的人，而且他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动听，总把圣歌唱跑了调——说真的，这些年什么样的笨蛋都可以担任神职了吗？她当众宣布要回归真正信仰恰是在合适的时候。她现在总该有足够的钱来摆脱它了吧？谁敢横插一手对她说不？尤其现在她有了一个照顾她的守卫天使……

她用一只手遮住阳光，沿着晴朗的海岸看过去，抱着一线希望能看到修女穿过孩童、驴子和一排排更衣车朝她走来。但这情景没有出现。她抱着这样的期待真是太傻了。修女偷偷溜出女修道院，在那迷宫般甚至连上帝也看不清的伦敦城中和她见面是一回事；让她在福克斯顿沙滩上拜访艾格尼丝是另一回事，这里可逃不过来自天堂的监视……

啊，她怎么没带自己的日记呢？因为害怕弄湿或者遇上别的什么事，她把它留在家里了……要是她把日记带到了这儿，她就可以翻过纸页，在修女的指印间获得安慰。每天晚上，当艾格尼丝入睡时，修女会在她的圣光照耀下阅读她的日记，并在纸页上留下淡淡的指纹。（这当然不是因为圣修女的手指不干净，而是她内在的力量造就了这指印。）（而且这可不是她的想象——有时她睡前合上了日记，醒来时却发现本子被打开了；或者原本打开的日记被合上了。）

不过，威廉计划让她留在这里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信息！酒店经理是知道的，但她这个当事人还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是那种“意志强硬”的人，但这是对一个女人的权利骇人听闻的践踏。他们希望她一连几周坐在岸边，一直到她的肤色渐渐变深、药物用完为止吗？

但是别这样了：想些轻松、愉快的事。要是能给修女写一封信那该有多好啊，把信寄出去，再收到一封回信。要修女告诉她疗养修道院的秘密地址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是啊，她明白这是过分的要求。如果她还是个好姑娘，他们最后会让她知道的。事情都会变好的。

& [+ w& G& H8 F7 U

注释：

① ：真正信仰 (True Religion) 或称宗教排他论 (Religion Exclusivism)，是一种教义，主张只有一种宗教或信仰体系是绝对真实的。基督教体系下有多个教派秉持这样的教义，认为自己是唯一被基督授予权威的代表。

② ：圣公宗（Anglican）源自于英格兰国教会，自十六世纪由英格兰君主亨利八世时期由改革家托马斯·克兰麦、理查德·胡克改革而成为英国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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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 发表于 2018-8-21 12:15:07

本帖最后由小山林卡于 2018-10-24 14:25 编辑

Chapter19

Part 7

艾格尼丝的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向下看着握在手里的一小瓶鸦片酊。怕克拉拉发现，她匆忙把鸦片酊塞进手提包里。可她的手却趁着她思考的空档，不受控制地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珍贵的鸦片酊，肆无忌惮地灌进了嘴里！到底吞了多少呢？万一克拉拉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那就糟糕了。

她呻吟了一声，努力站起来，掸掉裙子上的沙子。沙粒如玻璃渣一般锋利，磨砥着她的掌心，玻璃不是由沙子制成的吗？难道威廉之前是在骗她？她察看自己柔软苍白的手掌，隐约盼望着看到精妙复杂的血痕，但是一条也没有，不是威廉说了谎，就是她的皮肤比她想的要厚实得多。

她决定起来走走，来清空头脑，保持清醒。坐在太阳底下真是让人昏昏欲睡，紧绷的裙子更让她觉得燥热难耐。她相信贴近海水（如果海洋的成分与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空气也会随着海水的起落变得湿润，变成凉爽而又咸湿的雾气，那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艾格尼丝走向海水，在浪花的边上漫步，沙子被浪花打湿变成深色。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侧步闪过每一朵溢向岸边的银色浪花，将自身融入这节奏中。但是大海是一个笨拙的舞伴，舞步开始出现错误，不多久浪花便变得迅猛起来。一个较浅的漩涡汹涌着淹没了她的靴子，从薄皮革开始渗透，在细孔中流淌，拖曳她的裙脚的褶边。不是什么大麻烦……还有两大箱装满裙子和鞋子的行李放在旅馆里。趾缝间的并不难受的凉意像电流般瞬间传达到大脑中，使她保持清醒——她并没睡着，是吧，哪有人能睡着在海边跳舞呢？

可是，艾格尼丝远离潮水，以防自己会被一块半埋在沙子里的石头绊倒，或者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落水就已经被淹死（谁知道这一切能发生得有多快？）回去……回去……回到她来的地方。被海水泡过的裙子很重，重得她根本拖着它走不了多远。明智的做法应当是停下来，把裙子铺在沙滩上，等干了再走。

下一秒她闭上双眼，这一刻世界仿佛被颠倒过来，大地和天空调换了位置。大地——如今在她头上了——抽打着她身边的隐形卷须，卷须编织着，将她牢牢地包裹起来，贴紧它温暖的肚子，那她就不会掉进虚无中去。她像一只倒悬在天花板上的飞蛾，倒悬在这颠倒的陆地上，向下注视这无垠的、无形的、空虚的壮丽蔚蓝。她转动了下眼珠，试图看清大海的深处，看得几乎要瞎了。如果大地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放她走的话，她就要像一个破烂的洋娃娃一样，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永恒地坠落下去。

艾格尼丝又晕又害怕，她将头转向一侧，脸使劲压向湿润的地面，颧骨陷入沙子内，闭上一只眼睛，隔绝外界光线。还好，整个宇宙慢慢再次旋转起来，朝逆时针纠正方向。在远方，一幅画面正在向她逼近，画面中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修女，她头戴白色头巾，脸上罩着同为白色的面纱。这个女人每走一步，她身侧的景观就变得绿意盎然一分，并且那明亮的光芒扩散成一片柔和的嫩绿。像灌木一样的苔藓在沙滩上疯长，叶子紧挨着叶子，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一片覆盖整个天空的森林。海鸥和孩子们的尖叫变得轻柔，变化成画眉鸟的鸣啭，大海发出的巨响也变地温驯，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成了乡间小溪微弱的汩汩声。在她辨认出走来的修女是她圣洁的姐妹时，福克斯通海滩已经完全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她梦中更为熟悉的风景：卫生修道院宁静的周边街区。

“哦，艾格尼丝，”她那圣洁的姐妹慈爱而又恼怒地说。“你怎么又在这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她向后退，让出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来。

艾格尼丝挣扎着想说话，但是她的舌头仿佛变成了嘴里一块无知无觉的肉块。她只能在感觉到有几双强壮的手放在她腋下和膝下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她认出他们是帮卫生修道院做搬运工作的两个强壮老人。他们举起她，像举个小婴儿一样容易，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在担架上。

艾格尼丝的回应呢？真让人遗憾。她抽搐着，把嘴张得大大的，吐出一滩灼热的黄色呕吐物在抬她的人身上。

克拉拉·蒂洛森看见警察把她的名字写进笔记本里，流下了愤恨而又恐惧的泪水。

“她让我离开，”她辩解道。“要我去买一个这种东西。”随即她把东西拿出来给警官检查，是一个由牵线和胶板组成的玩物，背面还插着一把黄铜钥匙。

拉克姆夫人刚刚才被两个强壮男人抬到从游泳更衣车商行借来的担架上，一个医生马上把手掌贴到她湿冷的额头上，测量她嘴里的温度。经诊断，她既没头痛也没患肺结核，没有去医院的必要，但是她必须在旅馆的房间里休息，不能见太阳。

“这位夫人有什么亲人？”在昏迷的艾格尼丝被抬走时，警察询问克拉拉道。

“威廉·拉克姆。”这位仆人带着鼻音说。

“那个威廉·拉克姆吗？”

“我不知道，”克拉拉啜泣着说，不安地盯着沙滩上那滩暗色的呕吐物，为它意味着的她未来的生计而心惊胆战。

“ 拉克姆香水公司？‘一瓶能用上一年’？” ①

“我想是的。”克拉拉对她的男主人的产品知之甚少，她的女主人对它们不屑一顾。

“小姐，你与他联系得到吗？”

克拉拉用手帕擤了一把鼻子。他想做什么？难道他还觉得她可以穿越空间，一眨眼就抵达诺丁山，到威廉楼上房间的窗边给他传递消息吗？虽然如此，她还是点了头。

“好的，”警察回道，合上笔记本。“那到时我们有什么事会再通知你的。”

天空变得阴蒙蒙的，只怕很快就要下雨了。虚度光阴的孩子们被各自的父母从沙堡堆里拖了回去；闲晃的花花公子急着去找避雨的地方；穿着奇装异服的“水中仙女”浮上海面，消失在游泳更衣间内；小贩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来回运送着货物，嘶扯着嗓子向撤退的人群保证自己的货物一点都不贵。

福克斯太太很早之前就回到了她的旅馆，抱怨着这回休息简直是要累死她。

她浑然不知拉克姆夫人恰巧也在福克斯通，更不会去做那个发现艾格尼丝躺在水边不省人事的好心人，而艾格尼丝注定在回到伦敦前都不会再与她有见面的机会了。

苏糖呢？当艾格尼丝身处颠倒的世界时，看到的走过来的人是苏糖吗？不，苏糖在普里奥里的平房里，在强迫自己坚持学习G.W. 塞普蒂默斯·皮耶斯的《香水的艺术》。她能到达的最近的水域也就是她浴缸里盛的水了。她那贫乏的头脑里连一寸空间都空不出来给拉克姆夫人，全被薰衣草和精油给塞满了。她就是要知道菠萝精油只是氧化乙烷的丁酸盐会怎么样？记玫瑰冷霜的配方有什么秘诀吗（一磅杏仁精油，一磅玫瑰汁液，半个德拉克马②重的玫瑰油，再加上一盎司的鲸蜡油和白蜡）？她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只想着鲸写下鲸蜡油③这个词。

“主啊，”她轻声低语，失去了意识，书籍掉落在大腿上。“醒醒！”

注释：

①此处警察引用了德国作家帕 ∙聚金斯德的小说《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中格雷诺耶制作的引起人们欲望的香水，是对艾格尼丝的揶揄。

②古希腊的银币名，古希腊的重量单位

③原文“sperm”同时又“精子“和”鲸蜡油“的意思。

~本章完~

翻译 by Walker

校对 by 熋

终校 by 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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